剛放假沒幾天，海濤就接連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小學好朋友劉強突然來和他辭別。
劉強的父親從大慶油田調到了天津附近的大港油田，全家都要隨父親搬遷過去。
劉強跟海濤講，再念上一年半載，他就準備退學了；他想和父親一樣，在油田做一名鑽井工人。兩個人還都不禁提起了共同好友徐浩，自從他去了工讀學校一直失去了聯繫。
一旁的弟弟聽見徐浩的名字，說了一個讓他倆都吃驚不小的消息。弟弟告訴他們，學校前幾天組織觀看公審大會，讓他們接受教育。宣佈拘留，逮捕的都是少年犯。
“我忘了跟你說了，那天就有一個叫徐浩的，好像就是你倆的同學。”弟弟說“他的罪名是搶人傢什麼東西。給他戴手銬時，我看見他還在那兒笑。”
海濤和劉強對視了一眼，如果說徐浩可能是重名，那什麼時候都咧着嘴笑的就不會錯了。
劉強什麼時候搬的家，海濤不知道。原本說好去送他，劉強只是說，哪天走要聽他父親的安排，自己也說不清楚。
小學僅僅兩個要好同學，一個去了天津，一個進了拘留所，海濤心情很沉重。
上了中學後，另一個小學朋友唐大勇也少了來往；可能是唐大勇總能看到海濤和“小瘋子”廝混在一起，他多少有意無意地疏遠了海濤。
但海濤還是把父親抽過的煙盒積攢在一起，總想着找時間送給大勇，可又擔心兩個人見面，不再像過去那樣無間，自然。所以就一直保存在自己手裡。
這個假期海濤難免有些寂寞，實在悶得慌，也溜達着去了幾次“小瘋子”家找過他玩兒，那條街聚集了大半個班的同學，還有鄒志純家。
“小瘋子”家門口是個自然形成的男孩子集中點，其中大部分是班裡的同學，也有不少生面孔。
這些人湊在一塊兒，聊得無非只有兩件事。
有受了欺負的會找“小瘋子”出面，鏟事兒。但凡容易解決的，“小瘋子”一般指示王寶珠帶上幾個人，打着自己的旗號很快都能擺平。
非要他親自出馬動手的，“小瘋子”有自己的原則；他從不在家門口大動干戈，但如果有人告訴他，對方蔑視他“小瘋子”的名號，那沒二話，一定前去應戰。
更多的時候，這些男生感興趣的話題是“泡妞”，“小瘋子”在這方面又經驗最老道。
那天，有一個別的班級男生提到了譚麗華，說她“盤兒靚”“條好”，問“小瘋子”是不是他的馬子。
“小瘋子”不屑地說：“我怎麼能看上她，太爛。”
“聽說西安路大頭和橋北老三，爲了譚麗華都動了刀了。”王寶珠內情也知道的不少。
“有這事兒，”“小瘋子”說“不過你們有一個算一個，不許招譚麗華，那大姐別的不說，特夠哥們兒意思。”
不知誰開的頭，把這個話題引到了海濤這裡。“小瘋子”嬉皮笑臉的問：“對了海濤，你和鄒志純怎麼樣了？親過嘴沒有？”
海濤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有些急：“別扯上我。”
“海濤都來這兒了，還不去對象家串個門？”王寶珠指着鄒志純家的方向，跟着起鬨。
海濤真有些急眼，上去就要揍王寶珠，“小瘋子”趕緊給拉開說“開個玩笑，不至於啊。”
海濤之所以失態，王寶珠這話像是戳破了他內心的秘密。每回名義上來找“小瘋子”和男生們玩兒，其實更期待能在鄒志純家門口遇見她，見上一面。
但幾次去都很讓他失望，鄒志純家總是大門緊閉，從沒打開過。
弟弟寒假裡倒是很充實，學習小組結束後，跟着三五個小同學在外面滾鐵環，打雪仗玩兒的不亦樂乎。
這些遊戲海濤已經沒了興趣，桌上的書本，作業更是沒心思看上一眼。總往“小瘋子”家門口去轉悠，難見到鄒志純一面，讓他也感到無聊，無趣。
這天海濤正朝窗外發呆，鄰居二寶找他來了。他哥大寶已經到東北插隊，離家多時，二寶和海濤一樣缺少了玩兒伴。
二寶脖子上掛着一副舊冰鞋，那是他父親年輕時滑冰留下來的。海濤記得，小時候到他們家玩兒，他想摸一下，大寶都不允許。這雙冰鞋是他哥倆兒最貴重的寶貝。
“去明澤湖滑冰，我教你。”二寶難得大方的拿來這寶貝冰鞋，讓海濤試穿。海濤心裡明白，明澤湖這塊野冰場，二寶不敢一個人去。
這些年冰場一直很亂，上冰的人多，難免有碰撞在一起的小意外。此時，只要一方看着另一方不順眼，八成都會演變成一場鬥毆。
有些住在周邊的大孩子，更是明搶暗奪。落單的小一點兒孩子的冰鞋，冰車便是他們的獵物。
過去到了這時候，都是大寶帶着二寶一塊兒去。
本就無聊，又能穿上冰鞋，海濤早就有心學滑冰，沒猶豫便隨着二寶一同來到了明澤湖。
海濤記得家裡的影集裡，有一張父母年輕時，在明澤湖划船的照片。如今這個昔日挺小巧精緻的公園，早已破敗不堪；遊船不見了蹤影，圍欄東倒西歪，被一些精力過剩的孩子，扒開了好多缺口。
不過到了冬季水面結冰後，這裡倒是一番熱鬧的景象。放了假的小學，中學生，成羣結隊擁擠在冰面上。有的帶來自己做的小冰車，人坐在上面，用兩根鐵棍像划船一樣，在邊邊角角的冰面上自得其樂。
中間大片冰面，約定俗成的是擁有冰鞋那些人的領地。有些不知情的小孩，誤闖進來，十有八九被撞得人仰馬翻。
二寶先穿上冰鞋，來到裡圈滑了幾個來回。可能不好意思讓海濤一直當觀衆，便脫下冰鞋，讓海濤穿上，手拉着手在冰面上當起了教練。
海濤第一次穿着冰鞋上冰，踉蹌的身子一直晃晃悠悠，二寶倒是很耐心，把他知道的技術要領，講解給海濤聽，
沒多大功夫，海濤便可以張開雙手，自己小心翼翼地滑了起來。畢竟初學，還不大熟練，滑了幾步沒控制好身體，一下子和迎面滑過來的兩個人撞了個正着。
被撞的是手牽着手的一男一女。海濤被撞了個大屁蹲，倒在了地上，剛扶着冰面想站起來，還沒等站穩，就讓剛剛撞上的男生一把又推了個四仰八叉。
海濤急了，站起身就想和這個比他大不少的男生動手。二寶見狀，趕緊過來抱住了海濤，低聲說道：“咱們惹不起他，你也不看清楚了，他是西安路大頭。”
這個名字海濤多次聽“小瘋子”他們提及過，此人從八中畢業有兩年了，在西安路周邊有一幫隨衆小弟，是個遠近聞名的狠主。
大頭並沒有因爲二寶攔住海濤而罷手，他彎腰脫下冰鞋，就要掄起來朝海濤砸過去。
也就在這時，和大頭牽着手雙人滑的女生，上前一步奪下了大頭的冰鞋。雙手搖晃着大頭說：“這是我同學，都是朋友。”
海濤這才注意到，大頭身旁的女生竟是同班同學邱珍荷。在海濤印象裡，邱珍荷這個女生言語不多，倒是跟譚麗華經常玩兒在一起。
“真的嗎？”大頭上下打量了海濤一眼，拉着腔調說“今天看你的面子，要不然讓這小子躺着出去。”說完拉上邱珍荷轉圈滑走了。
二寶嚇壞了，催海濤趕緊撤。倆人回去的路上，二寶還心有餘悸：“要不是碰巧趕上大頭的馬子是你們班同學，今天他可輕饒不了咱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