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說完,便喝起了茶來。
彷彿這不知所謂的話,讓雲客出人意料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閒點出了很多的東西,多的甚至雲客都難以理解爲什麼,他一個外人可以知道這麼多,幾個外門弟子可是連府衙門庭都進不去的。
這些幾乎可以稱之爲機密的消息,在陳閒把玩下就像是再尋常不過的玻璃子。
“陳公子未免有幾分危言聳聽了?”
陳閒笑着說道:“那便是危言聳聽,也不過是一場笑談罷了。”他輕描淡寫地將之前的消息又隨手一拋。
倒是叫雲客恨得牙癢癢。
但云客知道了一件事,陳閒的消息非常的靈通,甚至知道很多連他都知道的半遮半掩的事情,他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個少年來此究竟是爲了什麼。
畢竟陳閒如今應該算得上極爲忙碌。
他面對的是己方勢力的夾攻與盤踞。
其中,雲客自己就是一股暗中使絆子的勢力,只不過,這件事在水底下進行。
陳閒這些話,似乎將不少消息都攤開在了面上講談,讓他都有幾分尷尬。
陳閒來此,彷彿有什麼說法。
而且他身爲濠鏡之主,真要打擊報復,在鎮江的那些新訓練的水師,恐怕不會是他的敵手。
陳閒身負的畢竟是濠鏡與浙東羣盜之首的名頭,
哪怕後者沒有半點用,指揮不動剩下那幫羣狼,但以陳閒手底下濠鏡的精銳嫡系,也夠他雲客喝上一壺了。
不過,這件事只是他的揣測。
陳閒究竟想要做什麼,在他看來,好比是迷惑性行爲大賞,根本不知所云。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看了一眼陳閒。
又想起那日長老所說的話語來。
說這麼多,彷彿是一場鮮明的暗示。
衆多的潛臺詞的背後,只有一個簡單明瞭的話語。
“我都知道了。”
這個讓雲客有幾分毛骨悚然,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竟是有幾分捉摸不透。
陳閒此來的目的,要不就是示威,要不就是警告,而且顯然他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纔來警示一二。
可見後續的事情對他意義重大,不然他也不會勞師動衆來此了。
就雲客對他的理解,這個人素來很怕麻煩,就算是刀架脖子上了,他也不見得真有什麼動靜,如今甚至親自登門拜訪,其實本身就是一種示弱。
但這樣的話,他則面臨一個兩難境地。
他到底是選擇退讓一步,還是和陳閒對拼到底?
一則他退步只是臉上不怎麼光彩,但若是和陳閒真就針尖麥芒,那就勢必會導致自己的處境急劇惡化,甚至會導致自己失去一條臂膀。
自己的消息源如今全部依靠的乃是“組織”,甚至父親那些計劃,也都是靠着龐大的組織關係網進行鋪張。
可以說,他們若是沒有了組織將寸步難行。
哪怕組織不遺餘力地培養他,也不過是看好他的潛力,這樣的舉動,本質上是利己的行爲罷了。說不上好壞,只不過各取所需。
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凡事已經不談彙報,只談利益。
他有些沉默地看着好整以暇的陳閒。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陳閒爲什麼要在這個風平浪靜的時刻,動寧波府的手,而且很顯然會瞬間成爲衆矢之的。
他就像是要犯衆怒還聽不得勸告的主兒。
實在是讓人不知所謂。
“看來,聞公子確實有幾分意思。”
陳閒並沒有搭腔,只在一旁喝茶,似是很不耐煩。
這種情緒……雲客並非不懂,畢竟陳閒也算是好話說盡,他乃是一方強豪,雖然濠鏡屬於彈丸之地,並且也無什麼太大出擊之能,但作爲統轄此處衆多豪傑,手下船隊如雲的強者,陳閒自然有自己的傲氣。自也不是叫人輕易看不起的存在。
雲客全然明白。
他想了想笑着說道:“眼下之事,倒是早早超出了小可的範圍,我的手自然是沒有那麼長的,便是將家父算上,都無能爲力,
想想這海上之事,終究有海上的爭鋒手段,與我們這些策士看來並不相同,多少策士在海上跌了跤,多少文人埋骨海底,到底這件事和我沒什麼關隘。”
陳閒聽完這話,彷彿舒坦了些許,他有幾分認同地看了雲客兩眼。
“文士,刀客這樣的存在,在陸上自然是可以橫行,亦或是頗受愛戴,但到了海上,終究是一場空罷了。”
雲客笑着說:“可不是,光是水火,便是不相容。”
“在此叨擾了些許,這茶甚好。”
“若是有功夫便多來坐坐,寒舍清冷,是要聞公子這般人物來此處,方纔能熱鬧幾分,聰明人終究是有趣吶。”
陳閒說道:“我可算不得聰明人,這天下第一聰明人,說的可不就是你雲客。”
說罷,他已是起身,畢竟目的已經到達成,聰明人自然是不會到此拖延,雙方門清纔好。
雲客說道:“那我便不留客了。”
這時倒是淅淅瀝瀝,落了雨水。
陳閒走到門口,有幾人到他跟前打了雨傘,像是一條串聯在一處的長龍。
雲客站在後頭看着陳閒走遠,見得他露出一絲冷笑,彷彿是得意一般,不由得覺得有幾分不明所以。
一個老者站在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少爺。”
雲客沒有應答。
“莫要與濠鏡之主作對,日後,還有好相見之日。”
雲客眼底有幾分不明所以的狂怒,但更多的是一種幾近扭曲的狂妄。
或許你真的說的對,這世上,多的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也多的是,剛巧無交集,不與他苟同,成大事者,必須如此,不然說不好,就得被這麼點小事氣個半死,得不償失。”
“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