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儘管金河賣力演說,大部分的海盜好像均是不將他當回事。
海上終究是憑實力說話,一開始大夥兒還被他人五人六的模樣,嚇了一跳,等到大家交換完了消息,聽說金河一則吃的祖宗老本,現在當縮頭烏龜的,便成了滿場的笑話,總是不怎麼招人待見。
不過,這次的聚會倒是給了不少海盜交換信息的機會。
很多海盜多少缺乏渠道。
在海上漂泊多年,腳不沾地,別說是同行了,就連外人都見不到幾個。
陳閒倒是想要在濠鏡建立一些專供海盜喝酒休息的地界,但如今的濠鏡一無所有,別提酒館了,涼棚都不見一處,在它壯大之前,都不過是空談。
不過此時,阿文和阿屠吵得倒是不可開交。
“哪有這般的人啊!你個娘娘腔就知道危言聳聽!”
阿文氣極反笑,他說道:“三災有好幾位頭目,其中有鐘鳴這等算無遺策的軍師,自然也有專司衝陣斬將的怪胎。”
陳閒對此並不多意外。
畢竟,這世道上,並不會有很多有勇有謀的將士。
而且在海盜這一行上,並非是所謂智力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大部分的時候,海盜靠的都是勇力,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概。
就像是濠鏡上,文的有魏東河,但遠遠不夠,還需要像是張俊、謝敬這樣的虎狼之輩,才能壓住羣盜。
甚至在威懾力上,張俊還得遠勝過謝敬。
這樣的人在三災船上自然也有。
豪邁、不羈、勇冠三軍。
陳閒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夢中看到的景象,那個半身紋身的粗野漢子。
“三災在和白鷗合併之後,曾經短暫在浙東一帶靠岸補給,他們雖然有很多炮灰,但核心人手並不足,數十年來,無數的船員死難,老的那一批高手都已經消耗殆盡。
就連戚步芳這個原本尚在壯年的首腦,也變得老態龍鍾,成了衆人口中的老爺子,所以,他們急需一批骨幹,
而這些人很有意思,都是由嚴雯之前的那一位事話人牽線搭橋的,按照常理而言,他們是來自南北綠林的大人物,不過都上了官府的海捕文書,只好跟着上了船,
這些人桀驁不馴,是最狂妄的暴徒,但他們在船上見到了一個讓他們無比後悔的人,有些膽氣大的上去挑釁,不是被殺就是乖乖聽從了他的驅馳,從此之後,船上不生事端,那個人便叫做叢雲。”
“聽着不像是明人。”陳閒說道。
“身世已經不可考據了,但有說法,乃是明人與倭國後裔,生得極爲威猛,得過明人師父與當地劍道大師的真傳,
三災和我們交過手,這個人的功夫很高,同時又極爲兇猛,正常人幾乎無法抵擋他三拳兩腳,高手也無法一時之間拿下他,
而且他招數詭異,難以捉摸,是個狠角色。”
陳閒知道所言非虛,沙場作戰,有條理的對手並不可怕,畢竟只要抓住破綻就還算有勝機,但出其不意者,卻大有不同,招招都是無跡可尋,超脫常理之外,根本沒法正常對敵。
“他手下有一支刀兵隊,還有一支火槍隊,戰鬥力都極爲不俗,和黑鋒的主戰羣狼不相上下,甚至隱隱之中,還有所勝出,不過他們人數稀少,是三災王牌之中的王牌,
往日裡只有叢雲一人出來拋頭露面,倒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阿文看了阿屠一眼,笑着說道:“比起叢雲,這傻小子就不頂事的多了,本事不高不說,打架也全無章法,人家乃是劍術大家,你怎麼與他比?”
阿屠仍是有幾分不服氣。
陳閒出來打了個圓場說道:“即便這般人,也應當有自己的短處,阿屠兄弟自然也有勝過他的地方。”
阿屠感激地看了陳閒一眼,阿文思忖了片刻,也笑着說道:“那自然是如此了,人無完人,哪怕叢雲此人驍勇善戰,仍舊不可避免一身毛病,
他有幾大問題,其一,便是嗜酒如命,貪杯如斯。他時常身帶酒壺而杯不離手,便是上陣之前,都要痛飲烈酒,說是要振奮膽氣,
目前而言,已經出過幾次問題了,好在三災家大業大,硬生生擺平了亂局,但叢雲亦是屢教不改,到了如今,被鐘鳴奪了刀兵隊的控制權,
鐘鳴還需要費力彈壓那些刀兵,一方面還要與鐘鳴置氣,像是個孩子一般。”
陳閒搖了搖頭,他倒是覺得這算是一種不成熟,海盜裡有很多人貪杯誤事,叢雲和那些漫無章法的海盜比起來或許已經好了很多,但在成體系的軍隊面前,仍舊是流於散漫。
這便是標準不同。
“而其二,與上面所說的,有那麼幾分關係。”
陳閒說道:“便是他所執掌的兩支親兵罷。”
“對,成也親兵,敗也是親兵,這兩支主力戰鬥力強悍,但實際上,這些人都是由叢雲一手調校出來的,
可以說,除了叢雲,恐怕三災的隊伍裡很難再拉出一個人來輕易號令這幫悍匪,而叢雲也把個人的風格帶入到了這兩支部隊的日常之中。
酗酒,鬥毆,亂事,頻發,時不時就有同室操戈的笑話從裡頭傳出來,若非這些人一致對外,不然就這種情況,就足以教他們橫死當場了。
目前,就算是地位僅次於戚步芳的鐘鳴都沒有餘力鎮壓住這兩支部隊,只能暫時將他們留在本島之上,再做圖謀,
若是鐘鳴再與叢雲有所矛盾,恐怕就會出現極大的問題,到時候,可就不是現在這樣的彈壓可以解決的了。”
“而其三,便在於叢雲和戚步芳的關係到底是如何的。”
阿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金河彷彿在暗示着什麼。
陳閒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老爺子膝下無子,但種種傳聞,都在流傳,叢雲、鐘鳴之流恐怕都是老爺子在海上留下的伏筆,他們其中之一都可能成爲三災的繼承人,
戚步芳任由這些流言擴散,不屑一顧,就像是一條潛在水底下的老鱷,不知道在等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