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已經演變成海盜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大會仍在繼續。
陳閒倒是正襟危坐,成了阿文的好聽衆。
許是阿文往日裡述說漸少,如今打開了話匣子便收不攏了,也不管陳閒是否是個外人,海上另有所指,他打量了一眼臺上的衆人,笑着說道:“這也算是我到此的目的之一,
今日海盜大會,有勢力的海盜機會都到了場,你也是一團之長,理應知曉,海盜這一行,並非是平地起高樓,往往靠的都是數代的積累與運作,方纔有了如今的規模,所以這些信息都是口耳相傳的,自上一代傳至這一代,步履不停。”
“浙東海盜尤爲看重傳承,這也是他們難以做大的原因之一,過度看重傳承對外人嚴防死守,一塌糊塗。但也因此,他們保留下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我來之前,已是去拜訪過幾家雖不是很大,但保存完好的老船隊,其中有一支恰巧有這方面的記錄。”
阿文點了點桌面繼續說道:“三災的殘部,以戚步芳爲首,頗爲狼狽地逃入了浙東沿海之外的海域,
他們一路北上,恰巧有人見過他們,並和他們做了一筆買賣,以不菲的價格賣給他們不少糧食,而根據他們的方向,
他們斷定三災乃是前往琉球羣島以北的地界,並且可能就此駐紮在那片海上的孤島之上。”
陳閒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張輿圖。
不多時,他已是找到了阿文所提到的那個位置。
他眉頭皺的很深,低聲說道:“他們去倭國?”
“就算沒到那兒,便也是和高麗或是他們當了鄰居了,相去不遠咯。
這也是爲什麼當時呂強生率領的白銀團遍尋無果,畢竟相較於浙東,那一帶極爲貧瘠,要什麼沒什麼,
據說現在的倭國還在打仗,民不聊生,與我們以前的諸侯割據,有那麼幾分相似。那地方可沒什麼油水可撈,神憎鬼厭得很。”
陳閒暗暗點頭。
“所以當產生了這個結論之事,我覺得便是大九不離十,畢竟只有避禍去了這等窮山惡水,方纔能夠躲過當時如日中天的白銀團追捕。
實際上這更是一種認輸與妥協了,畢竟都被逼着去了異國他鄉,哪還有什麼臉面?”
陳閒稍加琢磨,已是明白,三災的人武藝高強,去了日本自然會被人當做座上賓,在日本過上幾年就可以完成原始積累,日本當時正處在極爲混亂的狀態裡。
人口相較於國內,極爲廉價。
三災只要出得起價錢,就能夠僱傭到足夠的人手,對這些人進行一定的訓化,漢化就是最好的打手。
而且這一類的炮灰有多少用多少,不夠再回到日本去買便是。
當然這也只是個預想。
還有一個可能是他們去捕捉的人手,乃是高麗人。
優點一般無二,但無論如何,可以發現的是,至少三災乃是一支多國部隊。
朝鮮和日本都有造船業,雖不如國內這麼發達,但國內因爲禁海令的緣由,製造大規模船體的可能性幾乎全無。
偷偷造,更是風險極大,誰也不會甘願冒着這個風險去替人做嫁衣。
但其餘兩國則不同。
他們收錢辦事,只要拿得出錢和原材料,再大的船都造給你們看,而且,還可以保持神秘性,就像是三災到現在都宣稱有了三條船,纔有了三災之名。
如今聽來簡直就是放屁。
陳閒思索了片刻,阿文已經繼續說道:“等到數年之前,我們捕獲三災出現的消息之時,他已經猶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了海面上。”
“三災並不是一支船隊,就以我所知的情報,他雜糅了許許多多的海盜團,最後將他們揉碎整合成了一股勢力,
你也許會覺得這與大部分的海盜團的現況,不謀而合,但實際上大有不同。”
阿文想了想說道:“我們的船隊所秉持是,打散對手,而後合併對手,這樣的策略。但三災並非如此,他的合併起自於‘談判’,他們幾乎沒有廢一兵一卒,便邀請了數支海盜團入夥。
而首當其衝的,便是白鷗。”
阿文用筷子沾了點酒水,在桌子上寫道。
“白鷗這個名字在海上並不是無名之輩,知道的人或許很多,但提起他的現在,大部分人都會說,白鷗和三災在海外決戰,而後被打得粉身碎骨,在世上除了名,
這個說法並不對。白鷗當時的首領,是一條大漢叫做鐘鳴,當時的戚步芳找上了鐘鳴,願意將三災的指揮權分出一把交到鐘鳴手中,並承諾,日後若是他死了,便由他來做三災的頭一把交椅。
而條件是白鷗全數併入三災,爲以表誠意,戚步芳斷指爲誓。”
“實打實的瘋子。”陳閒喃喃自語道。
“但實際上,一點都不瘋,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價,換來的是數百人的投誠,還有一名忠心耿耿的部下。
你可能不認識白鷗的鐘鳴,但我卻是對他有點了解,他允文能武,是當時白鷗的智囊與文膽,但他的武藝同樣不俗,可披掛上陣,也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更爲難得的是,此人雖是桀驁不馴,但一旦效忠,便忠心不二,這數年以來,也就是他將偌大的三災打理得如同鐵桶一塊,
這些年來,戚步芳年老日衰,權柄牢牢掌握在鐘鳴手中,但他以戚步芳爲尊,從未有半分逾越,也無架空之嫌,這種人極爲難得啊。”
阿文笑着喝了一杯酒。
他說得興起,一旁的阿屠嘟囔道:“把人誇得天花亂墜,說的我們似乎不成器似的。”
“你們這些人除了打架,可有半點腦子,就連打架也沒什麼條理,不就是些個莽夫,也難怪老大寧可把你們這幫子拖油瓶甩了纔好。”
“把你能的!我就說三災沒一個老爺們打得過我的!”
阿文呵呵一笑說道:“這三災上雖是高手頻出,但和你一般傻的還真有,而且還真的挺能打,你和他,還當真說不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