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得到的消息是,由葡萄牙人麥羅·戈丁霍所率領的援助屯門的武裝船隊,在迷路了大半年的光景之後,終於找到了北。
這支船隊戰鬥力很強,與之前被派往屯門海戰,以及參與馳援濠鏡的零散艦隊有本質上的不同。
裝備精良,而且戰鬥力強悍。
這支隸屬於葡萄牙駐印度總督的艦隊,在海上戰功赫赫,也是葡萄牙人縱橫海上真正的本錢之一。
陳閒對這支艦隊的印象比較少。
但在記憶之中,這支艦隊原本在印度,乃是當時的王牌之師,屯門告急之時,他取道滿次加趕往戰場,卻不料屯門已經失守,故而只能專攻西草灣,但明人因爲屯門之變,早已識破了葡萄牙人的狼子野心,以逸待勞,做了萬全的準備。
西草灣大戰之時,這支萬里奔襲的艦隊從開始便陷入被動,最終狼狽逃竄,不知所蹤。
但很顯然,這次的戰局因爲之前陳閒的算計,已經有了變化。
一切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不過對於葡萄牙人而言,西草灣仍舊不是一場好打的仗。
畢竟,與西草灣相比,屯門是葡萄牙人營建的一座要塞。
配備有充足的火器與壁壘,葡萄牙人依託此處爲據點,而後劫掠海上,甚至將兩廣一帶的孩子與青壯年掠奪爲奴,販賣往西方。鑄造火器,與當地的匪徒通商,儼然一副國中之國的模樣。
屯門與濠鏡對於葡萄牙之重,足以相提並論。
所以,當時在印度的戈丁霍纔會冒險前往救援,但此處距離屯門陷落已經有大半年的光景了,戈丁霍是個大航海家,他在航海上的造詣很是高明,如今前來,絕不可能真的是在印度洋迷了路,只能說明一件事,恐怕此時的葡萄牙人志在必得,勢必要收回屯門。
至於爲什麼不選擇攻擊濠鏡,也是因爲之前的葡萄牙人在這裡吃了個大虧,而且盤踞在上面的並非是明朝政府,而是一個海盜。
對於葡萄牙人而言,海盜?乃是一羣只要有錢,就什麼都可以做交易的主兒,既然可以用錢買,爲什麼非要打個你死我活呢?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在佛郎機人看來,都不算問題!
只不過,他們這次的算盤打錯了,畢竟,他們面對的是陳閒,而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海盜。
陳閒這次沒有得到召集令。
除了一份來自於三災的招降和第二次大會戰的開幕之外,就沒有更多的消息了。
想來黑鋒與官府也有了嫌隙。
而葡萄牙人來勢洶洶,此次恐怕並不像歷史上那般好說話了,到時候,西草灣附近恐怕會有一種震動海域的大戰。至於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陳閒只樂得做壁上觀。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他自然也懂,但如果西草灣落入葡萄牙人之手,相關的火力就將對準葡萄牙人,而各方面都會爲此緊鑼密鼓地敲打起來,也就都會放任他陳閒的發展了。
只不過,這樣的發展,陳閒倒是沒有心思要了。
他想了想,已是喊過天吳,叫他遞了一封書信,先行送往濠鏡,而後將大部分人召集了起來。
他坐在衆人跟前,他們微微垂着頭。
“葡萄牙人又來了,他們的目標是西草灣,爲了防止被徹底拖入這場戰爭,我們將在瓊山逗留一定的時間,直到西草灣戰役過去,而後在做決斷。”
衆人應了一聲。
“至於馳援,我已經派出了一支分隊,對對手的後方進行破壞,我們目前勢力尚且弱小,但對抗蠻夷,總要貢獻出一片力便是了。
我要你們永遠記住,我們的目標向來便不是濠鏡這一畝三分田。”他環視衆人,見得這些少年的眼底,都閃爍着光熱,他低聲說道:“日後的我們,要像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一樣,我們要衝進他們的地盤,燒殺搶掠,讓他們的子民也體會一下,我們沿海老百姓們,所遭遇過的恐懼與絕望。
我們是海盜的同時,我們也是地獄來客,也是來自於大明的血脈,有句老生常談的話,如今說來,倒是應景。”
他想了想。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是這麼說的罷?”
他原本以爲,這是一句極爲中二也極爲妄自尊大的話,但現在說來倒是極爲契合,他是後來人,知曉後面所發生的的一連串慘案,其中便有他們的影子。
那些魔鬼的獰笑,在歷史的記載之中,一出出,一幕幕。
人是脫離不了野蠻的。
因爲人雖然有智能,但終究由獸類演化,隨着時代的進步,獸性逐漸收斂,人心佔據上風。可即便如此,獸性依然不會滅絕,到了一個不被道德所約束的世界之中,人類依然會露出自己的獠牙。
海上如此,異域如此。
人模狗樣的異族到了此地,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回到國內,他們被當做開疆闢土的英雄所稱頌,他們被稱之爲紳士,文質彬彬,晉升上流。
而陳閒便要擊碎他們的美夢。
讓他們永世沉淪,不可翻身。
只是還未到時候。
陳閒笑了笑,看到了衆人眼底的光芒,這些孩子其實已經成長了,從前他們滿心的仇恨,他們懷有的是對海盜的仇恨,對這個不公世界的仇恨。
但在潛移默化之間,他們也逐漸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明白自己的需求。
這是一個應當有夢的時代。
陳閒給了他們足夠的選擇空間,他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所以漸漸的,這些孩子開始有了笑容,一個接一個的從黑暗的深淵之中掙扎着走了出來。
“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瓊山縣的佃戶與流民解放,而後讓他們通過兩廣這條通路,回到濠鏡,成爲我們的力量。”陳閒下了一個定論。
“西草灣之戰,大明水師必勝無疑,只是或多或少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陳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大明水師,他老了。可我們陳氏海盜還年輕,他們守不住國門,就交由我們來守,他們不能封狼居胥,就由我們稱霸四海,讓四夷萬國,盡皆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