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每天都在重放他的故事。
而這個懸停在陳閒的夢中少年,武藝高強,身手不凡,卻沒有更進一步的過去和未來了。
陳閒可以確定自己是個百分百的直男,畢竟早些時候,纔對某人妻起了生理反應,但每天做夢夢到個大男人是什麼個操作,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以滿頭大汗地醒了過來。
正聽到有人敲門,他看了眼窗外,日頭已是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灰的色澤。
“進來便是。”
一位公子哥兒已是步入了屋內,他手中取了一把摺扇,笑着看着同好,已是說道:“白日酣睡,陳兄倒是好生自在,肖某人敬佩弗如。”
陳閒說道:“肖兄可別打趣我了,貪杯誤事,宿醉方醒。倒是肖兄今日如何了?”他猶自下了牀,理了理衣衫,暫且不去想夢中之事。
“與母親大人將整件事和盤托出,母親難得有幾分情緒,只是叫我萬事小心,她對北上之事,已是沒了多少信心,業已信了佛,吃齋唸經,本願是了此殘生,不加思量,何況念及便是回去還得應付那位,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我權且叫母親寫了一封書信,我好捎帶去,上京之後,遇上父親若是有些個意外,也好有對應。”
陳閒點了點頭。
夏言的這位小妾,背景並不深厚,在歷史上也是一筆帶過,想來也是一個怕事的主家,夏言的正妻蘇氏三年未有所出,擡個小妾又如何,便是娶個平妻亦是不過分。
這合乎禮法,也合乎道義。
在這個時代之中,若是不讓納妾才叫做善妒。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恐怕早就據理力爭,若是有本事的鬧上府衙,也是有理有據。
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被蘇氏掃地出門的,可不就是懦弱。
便是爲了尚未出生的孩子都應該拼死一搏。
陳閒有些同情地看着肖劍仁。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不過肖劍仁年紀輕輕,便告夭折,這也是一個極爲不好的訊號,陳閒不知道肖劍仁提前上京,是否會因爲這個小小的變動,蝴蝶煽動翅膀,讓他的病患不再發作。
但若是沒有夏言父子的主力,他的計劃想必沒有這麼容易成功。
他思量了片刻,低聲說道:“肖兄,日後,若是有了什麼頭疼腦熱,可修書一封發往兩廣。”他寫了一個地址。
肖劍仁尚且接過,便開口說道:“陳兄這是爲何,肖某人此際可是春秋鼎盛。”
陳閒笑着說道:“家中有人世代從醫,只不過苦無機會,摸不着太醫院的邊際,若是能夠治好一兩人大官,恐怕日後便可飛黃騰達了不是?”
肖劍仁面色古怪地看了陳閒一眼,而後還是將紙張收入懷中。
“倒是沒想到陳兄還有這等家人,若是有機會可定要與他探討一番。”他的眼神曖昧,彷彿在說些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
陳閒此時只想大大地翻個白眼,但此時也只能賠笑道:“好了,不知道肖兄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日子便是照常,只不過,距離下一屆春闈還有兩年之期,到時候若是一句高中,便去見父親一面,了卻母親的夙願便是。到時候,還要陳兄多加扶持纔好。”
陳閒點了點頭。
出了成績,再入夏家大門,底氣也是十足。
肖劍仁乃是高才之輩,當時便靠自己得了進士。
想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明清時代的春闈既是會試,取得乃是“所謂會試者,共會一處,比試科藝。”之意,因在春日舉行故而又稱之爲春闈。
三年一屆。
到時候天底下的舉人盡數可以前往,還有國子監監生也可以參與考試。
可以說,明朝的科考既是一條公平之路,但道路之上也遍地滿是荊棘,每一步走來都不容易。
從童生試,到鄉試,再到會試,無處不是獨木橋,無處不是千軍萬馬,比之沙場決勝都不多讓。
這是時代的悲哀,同樣也是世代的幸運。
“到時候陳兄也會前往京師,到時候,我們把酒言歡,高樓談笑如何?”
陳閒笑着說道:“甚好,只是恐驚了天上人。”
“那豈不是好事一樁。”
兩人心領神會地互視了一眼。說起來,這個時代的文人倒是完美符合後世對於兄弟的概括,所謂一起嫖過娼,一起扛過槍,他們共同經歷過寒窗苦讀,同樣秦樓楚館喝酒狎妓,都是呼朋引伴。
可以說,在這個時代,書生之間的同盟,依靠地緣關係,以及同年相互維繫,又有座師這種聯絡,互有往來,讓整個文官的儲備集團顯得關係緊密,這也是文官集團始終掌握着朝廷話語權,且爲當地的家族不斷謀求福利的根本原因。
一旦進入了這張大網,並且紮根在其中,只要身處其中,就可以獲取到無窮無盡的好處。
無論是加官進爵,還是榮耀鄉里,都有人會率先想到你,提點你。
這一套潛規則自數千年前,便開始盛行。
直到現代也是不絕如縷。
陳閒點了點頭說道:“那陳某人便期待到時候的會面了。”
肖劍仁許是這幾日解開了心頭鬱結,倒是變得隨性了起來,笑着離開了陳閒的房間,陳閒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正看到天吳在外頭探頭探腦,他招了招手說道:“進來罷,囑託你辦的事情如何了?”
“都已經安排了下去,不日便會有消息傳來,只不過,濠鏡方面有消息傳來,乃是一封密函。”
“取來我看看。”陳閒面色凝重,他曾經和小邵有過約定,若非必要,或是大事,不必實時通報。
畢竟濠鏡被納入陳閒控制之中,時日方短,沒有維持消息通暢的情報渠道,來回一次頗費心力。
他打開密函,其中有兩段簡短的文字。
任何一段都都讓沈入忘爲之一振,但同時又對正在前往滿次加的翁小姐有了幾許憂思。
並非是任何消息都是好的。
有些好消息的背後自然還有他的問題所在。
陳閒深深地知道其中的一切。
他將密函用屋內的蠟燭點燃,火焰升騰而起,紙張在烈火之中逐漸扭曲。
戰爭恐怕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