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千萬不要想

四十九、千萬不要想!

就目前的醫學水平來說,哪怕放眼全球,精神分裂症依然屬於不易治癒且容易復發的疾病,其主要原因是其心理因素難以去除,常見的藥物只是控制了其疾病的某些症狀,但是卻難以根除其心理層次的病根。

精神分裂症並不是短期能夠治癒的,有不少患者即使服用了十年利培酮,也沒有根除其症狀,精神分裂症的頑固性可想而知。

在我所接觸過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當中,被監視、被跟蹤的妄想症患者數量較多,程度也各有所不同。之前我所寫的幾篇病例記錄中,就提到過被監視和被跟蹤的患者的經歷,而我這次要說的這名患者,雖然也屬於被監視妄想症,但是其情況卻大有不同。

首先,這名患者並不是在我這裡就的醫,給他診斷開藥的是我的一位前輩,他先於我十五年進醫院,經歷比我要豐富得多,有很多時間我都向他請教過。他對我的指點常常讓我茅塞頓開。

一次在體育館散步的時候,我碰到了他,他跟我談起了他所遇到的一名有着被監控妄想症的患者。

他:

“我的這名患者跟普通的被監控妄想症患者有點不太一樣。”

我:

“不一樣在哪兒?”

他:

“他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理論,直接刺中了精神病這種精神疾病的本質,我倒是覺得他的說法有點參考性。”

我:

“哦?他怎麼說的。”

他:“我還是先跟你說說他的情況吧,一般的被監控妄想者患者吧,總覺得周圍有人在盯着他看,要不然就是有人在跟蹤他,拿着攝影機一路偷拍他,但是我這個病人,他卻不那麼想,他雖然覺得有人在監視他,但是他不覺得身邊有攝影機,他認爲攝影機在他的腦子裡。”

我:

“攝影機裝在腦子裡?”

他:

“他就是這麼說的,他說每個人的腦子裡都被裝了一臺攝影機,那臺攝影機每時每刻都會把人看到的,想到的東西都給記錄下來,而且那攝影機還有掃描功能,它會把每個人的思想都給掃描一遍,如果發現哪個人的思想裡有一些敏感的東西,就會馬上給刪去。有意思吧?”

我: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網絡敏感字***,還有斯諾登事件,美國的安全局監視全球客戶手機的情況。”

他:

“是有點像,不過人家掃的是你的手機,掃的是你的聊天記錄,不過這個病人說的是你的思想,就是你腦子裡在想什麼,都會被記錄下來。”

我:

“你那病人是做什麼的?”

他:

“他是個編劇,在一個劇組裡工作。不過他到我那來的時候,工作上不太順利,壓力很大,自己絞盡腦汁寫的幾篇劇本都沒有被劇組採用,主要原因就是他沒有靈感。不過他愣是說他有的是靈感,但是每次想到新鮮點子的時候總是抓不住,一下子就忘了,就跟握在手掌裡的水花一樣難留住。”

我:“你那病人是不是有健忘症?”

他:

“對,他就是有健忘症,他經常說他有時候想到一個挺新鮮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動筆寫下來就會忘,只留下一個類似於‘我剛纔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這樣的模糊印象,但是具體是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我:

“是癡呆病的早期症狀?”

他:

“也不算,他那是屬於工作壓力太大,用腦過度導致的記憶力衰退。不過他自己倒不那麼認爲,他非要說是因爲他想到的那些靈感無意間洞察到了這個世界的秘密,觸碰到了警戒線,所以那個監控他大腦的人把他的那些記憶都給刪除了。”

我:

“思想還能觸碰到警戒線?他是在想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笑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也不算什麼齷齪的東西,就是一些奇思妙想吧,因爲他是搞劇本創作的,腦子裡想法肯定很多,有些天馬行空的東西一般人肯定還真的想不到。他到我那坐了很長時間,跟我扯了一大堆他劇本里的宇宙,什麼星球、外星人之類的東西,他說他平常經常想關於宇宙運作,世界的本質之類的哲學問題,一直有些東西想不通,有時候他來了靈感,突然想明白一些問題了,但是一轉眼就全忘了,不管怎麼想都回想不起來,讓他氣得把書本枕頭隨地亂扔。”

我:

“哈哈,估計換成是我我也會急吧。他這種情況每個人都會有,畢竟這世上過目不忘的天才總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沒有那麼好的記憶力,很多人都是記住東西就忘,有時候剛纔還在想一件事,一轉身就給忘了,後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確實會把人給急瘋,然後你不去想這事,過個三五天,反而說不定又突然想起來了。”

他:

“可他就是不那麼想,他就是說那個監控他大腦的人跟他作對,每次他一想到關於這個宇宙的驚天秘密,他的記憶就立馬會被刪去,因爲他的思想威脅到這個世界了,之後他又會重複這個步驟。他說監控他大腦的那臺監控器,肯定有一條警戒線,一旦他的思想危險程度達到那個警戒值,就會自動運作起刪除記憶的功能來。”

我:

“這個想法有點異想天開,你說他能想到什麼呢?”

他: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又能知道什麼?估計就是些哲學上的問題吧。”

我:

“不過記憶這個東西,也確實不好說,有時候我也會丟三落四的,特別是年紀增長上去,過了三十歲後,這人就沒有學生時代那麼好的記性了。有時候早上約定見的人,到了下午就給忘了。”

他:

“你還算好了,等你到我這個年紀,記憶衰退的就更厲害了。不過我跟你說這個,倒也不單單是說記憶方面的東西,那個病人提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想法,那就是,其實所謂的精神病患者,就是腦子裡沒有攝影機監控的人。”

我:

“這麼說,我們的腦子裡都是攝影機監控?”

他:

“站在他的立場上就是這麼個意思。我們這些所謂的普通人,其實腦子裡都被裝了監控器,思想裡那些觸及到這個宇宙真相、本質之類的內容都在達到警戒線的時候被刪去了,所以我們只能是平凡人,而那些被當瘋子看待的精神病患者,其實反倒是能夠躲開攝影機監控,可以不被刪除一些奇思妙想的真人。”

我:

“被他這麼一說,精神病患者反而是掙脫了思想束縛的正常人,我們這些普通人反而是被控制了思想的奴隸了。”

他:

“就是這麼個意思,我覺得他的想法特別有趣。有些時候,我們太把自己當一回事,用自我爲中心的驕氣目光去看世界,但是事實上,連我們的思想說不定都是不自由的,我們根本沒有驕傲的資本。”

我:

“只是,你說,誰會在每個人的腦海裡裝一臺監視器呢?”

他: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這個世界的設計者,要不然,就是……上帝?”

我:

“你相信有上帝嗎?我的很多患者都提到了上帝。”

他:

“也許有吧,但是也許上帝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秘密,更不想讓我們接近他,所以早已經在我們腦子裡裝了監控器,控制了我們的思想。而那些能夠突破他監控的,都會被世人排斥,被當成是瘋子隔離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反抗不了。”

回到家後,我又忍不住想了解一些關於上帝的信息,於是翻開了我那本已經有數年未曾觸碰的《聖經》。在《約翰福音》第14章,我看到了那句讓我心漣微漾的話:

“耶穌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沒有人能到父那裡去(Jesus said: ";I am the way, the truth, and the life;, no one comes to the Father except throug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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