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原創音樂劇《趙氏孤兒》緣何成爆款?
音樂劇《趙氏孤兒》對古典IP做出的當代轉碼,引發行業強烈關注。◆鄭棋元在劇中展現了他作爲中國一線音樂劇演員的強大專業實力,貢獻了這部劇最耀眼的表演。 製圖:李潔
■本報記者 童薇菁
蒼涼的城牆在舞臺上斜立,一個孤獨幼小的靈魂悄然立於石階,他的吟唱,召喚出古老的“復仇”故事。程嬰、屠岸賈、程勃、公孫杵臼、公主等一衆人物定格於畫框之中,緩緩“移”向舞臺,再次走入歷史的風沙……
首輪演出的九天裡,音樂劇《趙氏孤兒》場場被“刷屏”,多次衝上微博熱搜頭條。“久違了!”“中國原創音樂劇天花板”無數劇迷觀後成爲“自來水”,頻頻點贊。上汽·上海文化廣場每晚謝幕時沸騰的掌聲與歡呼,一浪高過一浪。記者獲悉,帶着上海首演的耀眼光芒,《趙氏孤兒》即將開啓南京、寧波、杭州、蘇州、長沙等十餘城巡演,已有諸多場次開票即售罄。
有業界人士評價:中國原創音樂劇市場發展近20年,還沒有哪部作品像《趙氏孤兒》這樣以完整的面貌成功“出圈”。不再是明星演員個人或幾首曲目在流量池中奔跑的“圈內好戲”,音樂劇《趙氏孤兒》把古典IP打造爲當代“爆款”的成功密碼,也引來諸多關注。
“我不能看見黑暗欺壓星光,因爲我心也要一直點亮,風暴隨時會將我滅亡,但是善良從未荒涼”……劇中這首程嬰的獨唱,打溼了很多人的眼眶,它恰恰就是全劇的題眼——在殺戮與復仇的深淵中打撈出正義、善良與愛,讓趙氏孤兒獲得“新生”。
《趙氏孤兒》的故事,在《史記·趙世家》和《左傳》中均有記載,後經元雜劇的改編走向民間。慷慨近乎殘酷的獻身甚至獻兒,蹈火赴湯般的氣節與義舉,充滿了濃烈的高古情懷。程嬰的親子豈可死?趙氏孤兒的養父豈可殺?元雜劇中較爲抽象的道德世界,如何爲當代普羅大衆所接受?音樂劇《趙氏孤兒》所採用的、由英國詩人詹姆斯·芬頓創作的話劇底本,用現代倫理語境爲人物的動機與行爲作出合理闡釋。導演徐俊基於芬頓改編版創作了音樂劇《趙氏孤兒》,無疑讓作品走向當代、走向通俗、走向大衆獲得了新的力量。
很多觀衆說,兩千多年前的趙氏孤兒在當代“復活”的過程中,重拾了英雄史詩的遼闊,人性與愛的偉大,信仰與風骨的力量,讓他們熱血,讓他們感動。其中對於人性最恢闊的一筆,落在一個小人物頭上,音樂劇《趙氏孤兒》中的程嬰,無疑是迄今爲止舞臺和影視改編中最爲飽滿的形象之一。當一個弱小人物站在權謀風暴之中,他畏懼、猶疑、痛苦……程嬰並不是一開始就是英雄,而是一個個英雄爲了保護趙氏遺孤在他面前倒下,漸漸讓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和意義。而當趙氏孤兒長大成人,他把一切真相和盤托出,舞臺上,一個個死去的人、入局的人再度站上畫框,程嬰也邁着年邁的步伐堅定地走了上去。天地逆旅,百代過客,最終他選擇離去投身離世的孩子的墳塋,帶着小兒最愛的鈴鐺,走向故事的結局。正如徐俊所說,“《趙氏孤兒》裡有獨屬於中國人的風骨、信仰和境界,今天我們可以很自信地用音樂劇來講我們的故事。”
最耀眼的表演,是那一闋激越慷慨的悲歌
《趙氏孤兒》首演輪最後一場演出時,當表演到劇中“絕不可以”的唱段時,“程嬰”飾演者鄭棋元的麥克風出現了問題。在沒有任何擴聲的情況下,他用純肉嗓完成了整首樂曲的演唱,聲音直抵三樓觀衆席,隨後,鋪天蓋地如雷鳴般的掌聲淹沒了整個文化廣場。到謝幕返場時,爲表示歉意,鄭棋元又把這個段落重新演繹了一遍,“我希望每場演出呈現給觀衆的都是最好的,不要留下遺憾。”當時,站在他身後的演員們都被感動得落淚。
現年41歲,在《聲入人心》第二季裡拿下年度首席的鄭棋元,展現了他作爲中國一線音樂劇演員的強大專業實力,貢獻了這部劇最耀眼的表演。劇中分量最重的程嬰,用網友的話來說“怎一個‘穩’字了得”。
要在舞臺上唱滿三小時,對任何演員的體力和精力都是極大的考驗。每次鄭棋元一下場,就被工作人員團團圍住,爭分奪秒地幫他擦去從頭套裡溢出的汗水。中場休息時,他脫下最外面的戲服,汗水已經把裡衣染成了透明,爬滿了他整個脊背。鄭棋元是一個體驗派的表演者,每一次演出結束,好像經歷了一次角色的人生。程嬰身上的毅力和破碎感,令人無不動容。當結尾唱起 “還有另一個小孩,等着我去愛”時,他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鄭棋元說,自己是在代替程嬰哭泣。
“佛系溫柔大前輩,凍齡美男嗓音佳,業務超強教科書。”這是粉絲給鄭棋元的頭銜。在他之外,《趙氏孤兒》聚集了徐均朔、方書劍、何亮辰、朱梓溶、王樂天等實力派音樂劇唱將,同時主動破“圈”,迎來影視明星明道、薛佳凝的跨界。
《趙氏孤兒》全劇共26個唱段,整體風格恢弘大氣,其中既有“江山何其大,英雄渺如沙” “月彎如鉤多銳利,露珠閃閃照斜坡”這樣的雄壯悲歌,也有“飛龍睡在瓦片上,月光映海棠”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音樂磅礴與細膩交織,歌詞也充滿了歷史的意境,直抵人心。作詞人樑芒在疫情期間完成了《趙氏孤兒》的臺詞創作,寫作時常常爲劇中人物痛哭流涕。“我感到自己好像是用了整整60年時光在醞釀《趙氏孤兒》的音樂。”作曲家金培達更把此次音樂創作描述爲“一闋激越慷慨的悲歌”,終與演員們彼此成就,綻放出本土作品舞臺上罕見的“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