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草原你的家(自然之子)

新疆卡拉麥裡山有蹄類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喬木西拜野馬野放監測站,記者見到管護員阿達比亞特時,他正忙着準備草料。幾天時間,他在監測站和幾百公里外的奇臺縣草料地之間已經跑了兩個來回。連軸轉的日子,讓這個39歲的哈薩克族漢子顯得有些疲憊,他一邊跟記者聊,一邊不時伸出拇指按壓太陽穴

“我帶你去看野馬吧,邊走邊聊,我吹吹風也清醒一點。”阿達比亞特說。這是他守望世界唯一的野生馬種――普氏野馬的第十九年。

“沒有好眼神,幹不了我們這個工作

拎着望遠鏡和裝着野外監測表格的包,阿達比亞特帶我們從監測站出發,沿着車轍不斷深入保護區腹地地表長滿了駝絨藜,下面是堅硬的土包,車跑在上面不停地晃。阿達比亞特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顛簸。

這天風格外大。“看左前方,那裡有一羣!”順着阿達比亞特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蒼茫,哪裡有野馬的影子

“你等一會兒,車再往前開就能看到了。”車又前進了一點,終於模模糊糊看到幾個黑點,用望遠鏡看,果然,大大小小18匹馬正悠閒地啃食。“沒有好眼神,幹不了我們這個工作!”阿達比亞特有點自豪,“他們都說我眼睛比望遠鏡還好使。”

作爲監測組組長,阿達比亞特能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很快找到目標。年輕的組員說起來滿臉都是崇敬:“他好像給每個野馬種羣裝了跟蹤器,只要他出去巡視,總能找到不少野放種羣。”

放下望遠鏡,阿達比亞特拿出GPS定位器和野外監測表格,將日期、天氣、巡護路線經緯度和種羣數量等一一填好。“野馬活動區域不斷擴大,它們已經熟悉了喬木西拜的幾個水源,不怕跑遠了回不來。夏天在水源地周圍20多公里的範圍內活動,冬天下雪了不受水源地影響,它們的活動範圍能達到七八十公里。”阿達比亞特說,野馬監測的難度越來越大,有時候一天出去跑上百公里,卻見不到幾個野馬種羣,“如果當天找不到,第二天接着找,直到找到並掌握所有野放野馬種羣的情況――這對種羣保護非常重要。”

“野馬的種羣數量正在穩定增長

到離馬羣比較近的地方,阿達比亞特停下車開始步行,“不能開車,會驚到馬羣。我們要儘量不干預它們的生活。”阿達比亞特解釋說,“經過我們這麼多年的野放努力,野馬的種羣數量正在穩定增長。2001年首次野放的普氏野馬只有27匹,到2019年底,陸續野放了16批次共110匹,保護區內野馬數量已達到240匹。野放的野馬通過與野驢和鵝喉羚的共處,野性也在逐漸恢復。”

阿達比亞特熟悉喬木西拜的每個水源地和每個野馬種羣活動的區域,他遠遠地通過望遠鏡觀察,儘量不去打擾它們。在巡視中,遇到新鮮的野馬糞便,他還會用鑷子一點點撥碎,從中瞭解野馬的健康狀況

但若遇到災害天氣,還是不能對野馬放任不管。“遇到雪災,野馬找不到草,我們就在監測站旁邊或者到它們經常活動的區域投放草料。今年夏天干旱,我們就拉水到各個水源地,實施人工增水。”阿達比亞特說。

爲了在不打擾野馬的情況下做好監測工作,野放區域內3個野馬常活動的區域都安裝了攝像頭。阿達比亞特每天早晨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屏幕上尋找野馬的蹤跡。“但很多丘陵地帶還是拍攝不到,仍需要人工監測。”他說。

“應該盡職盡責地守護它們,讓它們在卡拉麥裡的原野上盡情奔跑”

普氏野馬發源於新疆準噶爾盆地,曾因捕獵和環境問題一度滅絕。爲拯救這一物種,我國自1985年起陸續從國外引回普氏野馬,並在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進行保護、繁育和放歸。

2001年,阿達比亞特高中畢業,應聘到野馬繁殖研究中心當了一名飼養員。當時野馬數量不多,野馬歸鄉後的首次野放也即將進行,大家都格外細心。“每匹馬都有自己的編號,我們記錄的工作日誌具體到每匹馬幾點吃草、吃了多少、幾點排尿、幾點睡覺。遇上野馬產駒,更是要整夜守在馬圈外。”他說。

2005年,阿達比亞特進入卡拉麥裡山自然保護區從事野外監測工作。對於戈壁荒灘上的管護人員來說,最大的困擾是無邊的寂寞,阿達比亞特常常一個人蹲在山頭,靜靜地看野馬吃草、喝水、玩鬧。直到三十幾歲,他才和妻子哈布拉・吾努爾汗結婚。之後,哈布拉也成了一名管護員。直到2018年,因爲孩子上學問題,哈布拉才調到位於阿勒泰地區富蘊縣恰庫爾圖鎮的管護站工作。每個月,阿達比亞特工作22天、休息8天,休息的日子,他會回到恰庫爾圖鎮的家中看望家人。

“要說苦不苦,你看今天這太陽,看着暖暖的,但是風吹得手都能凍僵。”阿達比亞特說,自己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他只知道,“野馬回到了故鄉,就應該盡職盡責地守護它們,讓它們在卡拉麥裡的原野上盡情奔跑”。

人民日報 》( 2020年12月16日 1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