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秘魯巫醫市場 不覺荒謬但覺敬畏
章魚保羅是後來世界盃的噱頭,但在1997年南美洲預選賽中卻有一個更加神秘而真實的小插曲。秘魯和智利即將進行關鍵的預選賽,以爭奪進入世界盃的名額。比賽前夜,在秘魯,來自安第斯山區的7個巫師使用鹿腿和禿鷲喙作法,以使他們的足球運動員有輕靈的腳法和強大的攻擊力。
儘管法術最終未能奏效,但足以令我銘記多年,在我終於有機會踏足南美大陸時,仍念念不忘前往尋找傳說中的巫醫市場。
儘管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但仍大開眼界。
巫醫用品,生活必需
奇克拉約跳蚤市場位於市中心,距離武器廣場不遠,規模甚大,老式傢俱、大小家電、傳統服飾、各色箱包,一應俱全。有人在與老闆討價還價,有人肩扛手挑細心淘來的物件歡天喜地地走過,人聲鼎沸,絡繹不絕,人們將這裡當作了挑選生活必需品的場所。
巫醫市場就坐落在大市場一角,顯見巫醫用品如同鍋碗瓢盆一樣必不可少。開始接近巫醫的領地,空氣中即刻瀰漫起混合香料的味道,但香味又不那麼濃郁,甚至還帶着一些陳舊腐朽的味道。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翻譯取笑說,你還沒有看到真東西呢。
巫醫市場佔據了整整幾排數十個攤位,到處擺放着各種巫術用品、草藥和動物的肢骸,形形色色,琳琅滿目,既有反覆易手的老物件,也有獨家秘方配製的藥物,五花八門。即使哈利·波特也沒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電影中的巫術商店也沒有這裡的貨色齊全。
巫術世界,匪夷所思
有的攤位陳列着幾十個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裝滿五顏六色的藥水,寫着奇奇怪怪的標籤,蔚爲壯觀。我和翻譯的英語水平都不足以道出這些藥水是何種草藥製成,甚至翻譯無奈地說,即使在西班牙語中也沒有對應的詞彙,只知道從其功能來看,可以強身健體,增強器官功能,或治療瘧疾、腹瀉、哮喘、癲癇、關節炎、失眠等疾病。這些藥水真有些門道也未可知,或許確有一定功效,畢竟民間傳統醫術世代積累也形成了一些藥典。但最誇張的是,有攤主聲稱他的藥水可以殺死癌細胞,醫治艾滋病等等,對這樣的宣傳我只有一笑置之。
一瓶如同小手指指節大小的藥瓶吸引了我的目光,詢問攤主得知,這是愛情藥水,無色無味,偷偷給所愛慕的人喝下,對方就會鍾情於你。哪個男子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善懷春,少年維特的煩惱在這裡可以得到完美的解決。
情形開始變得有趣,我知道我開始接觸真正的巫術。
市場裡不僅充斥着瓶瓶罐罐,還滿處懸掛着各種奇奇怪怪的動植物、礦石、道具和護身符等。這其中包括仙人掌、花粉、長豆角、各種種子;鯊魚的全套牙齒、鹿腿;完整的森蚺皮、鱷魚的爪、巨嘴鳥的嘴、鯨魚的骨、駱馬的幹胎兒、猴子的頭蓋骨;以及很多手工製品,或木雕,或陶塑,或布玩偶,有的身上還插滿了針,令我聯想到中國古代宮廷內鬥時扎小人兒的伎倆,又像是西方萬聖節的惡鬼。
在莎士比亞的劇作《麥克白》中,女巫欲施展巫術,“沼地蟒蛇取其肉, 臠以爲片煮至熟;蠑螈之目青蛙趾,蝙蝠之毛犬之齒, 蝮舌如叉蚯蚓刺, 蜥蜴之足梟之翅”。如今,莎翁劇作場景再現於現實生活中。
市場上,人羣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日中光線強烈,但身邊情形如此怪異,也不免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但這只是當地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自然崇拜,巫醫源頭
就像一位攤主說,“在秘魯,巫醫是合法的,也很普遍,甚至很多是世家。我來自安第斯山區的查查頗亞斯,我們家庭幾代人都在銷售醫術用品,我們相信來自地球母親的物品可以保佑我們,幫助我們,治療我們的疾病。”
秘魯基本是天主教社會,但在西班牙人之前,秘魯本土的自然神崇拜已經紮根於土壤,古代印第安人曾崇拜大自然的一切,山、水、動植物、洞穴,甚至基因突變產生的6條腿羊駝都會被視爲靈異。至今,無論是安第斯山區,抑或是亞馬孫叢林的原住民,他們仍沉迷於傳統的精神境界,依然崇拜大地母親,他們相信在大地母親懷抱中的事物可以產生神奇的功效。
攤主們待我都極爲熱情,不厭其煩地介紹這些物體的用途,腿腳不便者,可用鹿腿作法治療腿疾;在修建房屋時將駱馬骨埋在地基下,可以驅邪;蛇代表着地下世界;蜥蜴可以斷肢再生,代表着頑強的生命力。巫醫們經常在夜晚做法事,他們認爲靈媒和藥物在夜晚作用會更強。
在攤主的介紹中,儘管知道其荒誕不經,但仍可以領會到一種樸素的宗教哲學,也能夠理解爲什麼在這塊土壤上,巫術可以經久不衰。
秘魯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曾經在自傳體作品《胡利婭姨媽與作家》中,描述了年輕時在夜晚參加巫師舉行的儀式,迄今已過去大約50年之久。
在告別一位攤主之際,她非常慷慨地送給我一副用安第斯山區的種子串起的手鍊,可以保佑我旅途平安。我投桃報李,送給她一個小小的紅色中國結,告訴她能夠帶來好運。
彼此之間,依託於傳統文化的小小祝福,是溫馨的,與巫術無關。章魚保羅也只是一個噱頭,沒有人會相信它的吸盤有什麼神秘的力量。
但更多沒有科學依據的巫醫巫術,以傳統文化作爲載體大行其道,仍值得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