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納 遊走在夢幻的"城堡時光"裡
在海風麥田以及開滿鮮花的小路上騎行是遊覽斯科納的最佳方式之一。本文圖片均爲 恬恬 圖
大片大片漫至天際的油菜花田在海風盛陽之下,顯得格外明豔動人。綠油油的麥草田地間,點綴着若干田園小屋、風車轉的優哉遊哉。遠處通常有海,蔚藍色,不時翻起白色的浪花拍打岸邊。田間有牛:咖啡色、白色、黑色花紋各異,慵懶地在草地間食草行走。還有馬:神采奕奕地行走在原野。有時也能看到鹿羣、錦雉、野兔悄然掠過。
斯科納,Scania。但凡熟悉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這個詞的人們總能輕易發覺這兩個詞的相似性。根據語源學的解釋,它們都意指“危險的島(半島)”。在10世紀的斯堪的納維亞,丹麥的統治中心正是在如今的斯科納地區。那時的經濟發展很大程度依賴於漁業與海上運輸,而斯科納四周那些危險的沙洲常常令船隻傾覆,因而得名。
如今,斯科納四周的沙洲仍在,而其危險性已不再常被記起,西南角的斯卡納更是以細軟綿長的白色海灘與五顏六色的小木屋吸引無數遊人。這裡成了一個隱世的去處,夏日裡,人們躺在海灘上享受北歐珍貴的溫度與陽光;秋日裡,人們帶着熱咖啡和肉桂麪包來這裡尋找琥珀與海豹,或是靜靜地觀看候鳥遷徙。
是的,這裡曾經的“危險性”已不再被人們記起,然而每當回顧斯科納的歷史,卻會驚覺這曾經的確是一塊充滿危險性的土地。不僅僅是因爲那水下的未知,更是因爲它處於丹麥與瑞典兩國之間,常年紛爭交戰。如今它已歸屬瑞典三百餘年,但曾是丹麥領土長達7個世紀的斯科納卻理所當然地留下了深深的丹麥烙印。
在一個空氣清冽溫潤的午後,我穿過原野與森林,來到了位於靜謐湖邊的布什克勞斯特城堡花園。這座城堡,隱藏在兩湖之間的半島之上,白牆簡素,花園靜好,隱秘如同它最初修建的初衷——本篤會的修女們隱修之處。歷經宗教改革運動以及丹麥與瑞典之間的多次交戰,布什克勞斯特城堡花園幾經輾轉。直到1908年,城堡被菲利普·波恩德(Philip Bonde)伯爵買下,成爲波恩德家族重要的產業並於1962年對公衆開放——從那之後,這座曾經是修道院的秀麗城堡花園不再是一個神秘的,封閉的私人領地,而成爲了斯科納普通居民也能前來喝茶小坐、甚至與當年的波恩德伯爵的孫子,如今的託德·波恩德(Tord Bonde)伯爵聊會兒天的休憩之所。
沒錯,我來到城堡的那天,年過七旬的波恩德伯爵本人正在城堡入口處親自售賣門票。雖然早就聽聞伯爵本人並無貴族架子平易近人,但是沒想到我的運氣竟然如此之好,不僅能夠見到他本人,更能有幸得到他親自出售門票的服務。伯爵身着淺素色的格子襯衫,戴着金絲邊眼鏡,語氣溫和,顯出一種屬於老派貴族淡然的精神與傲氣。
布什克勞斯特城堡內的房間一隅
布什克勞斯特城堡花園,這座譯爲“居住在湖邊的修道院”的城堡,怎能沒有湖光的溫柔?
湖邊,風絲絲涼着,棧橋上坐着一對依偎的情侶,像極了一幅濃情蜜意的畫。此刻,前來拜訪這座靜隱的城堡的遊人並不多,四下安靜着,而我卻像闖入這幅安靜畫卷的不安分子。凝視着眼前這畫卷,我默默走向了城堡北面的樹林。
伯爵愛馬,特別鍾愛冰島小矮馬,因此在這片樹林裡,一羣小矮馬自由散漫地閒逛着。一位金髮碧眼,大概10歲左右的小姑娘伴隨在兩匹小馬左右,眉眼間頗有些伯爵的氣度,然而若有遊人問她些什麼,她又面色緋紅,只害羞地低聲回答。
由於伯爵一家仍然居住在此,因此城堡內部只有部分對外開放。除了對當年修道院時期修女的生活進行展示之外,城堡內還有當地藝術家的小型畫展與雕塑展;其中一個房間內放置着一些談不上奢華卻古舊精美的木製傢俱,牆上掛着歷任主人的畫像。陽光透過小小的窗落在斑駁的牆面與凹凸不平的地上,桌上的手帳與筆也微微閃着光,像是歷史透過這小小的城堡感謝後人對它的銘記與留存。
城堡最知名的,除了那夏日裡芬芳錦簇,爲瑞典王室夏日宮殿索菲羅城堡花園提供各種名貴植株的花園,還有那棵已經有千年歷史的老橡樹。樹體已經部分中空,可容一個大人藏身其中。我撫摸着粗糙而依然健碩的樹幹——不知這位千年的老者看着年代更迭人來人往,心中是已淡漠,還是仍會感慨?
精心打理的私家花園
瓦諾斯城堡
在斯科納的東北方向,丹麥國王克里斯蒂安四世下令建造的城市克里斯蒂安斯塔德(Kristianstad,意爲克里斯蒂安的城市)附近的瓦諾斯城堡有着更濃烈的當代個性。由於主人對當代藝術的偏愛,在城堡周圍的綠地、花園與樹林裡,安置着各種各樣的現當代藝術作品。這裡不僅有歷史,更有時尚、潮流、藝術、環保、災難,甚至女權主義。
四下裡寂靜無人,城堡內部的藝術展廳與咖啡廳也處於緊閉的狀態。徐徐行走在城堡四周,那種奇妙的感覺難以言表——就在這座古老的中世紀城堡邊上,草坪上野豬羣拱過的泥坑還在,城堡的紅頂白牆映在湖中如同16世紀初的光景。然而那些鏡面的、球體的、聲音的、自然而充滿隱喻的藝術作品散落在草地湖畔林間,像是這座白牆紅瓦的中世紀城堡誤入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當代雙年展,又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雙年展不知怎地從天而降,落入斯科納丹麥貴族的中世紀裡。
瓦諾斯城堡外景
早就聽聞這裡有一座驚世駭俗的藝術作品,我在湖岸邊對着城堡的方向找到了她——那是瑞典女藝術家安索菲·希登(Ann-sofi Siden)創作的一位女子脫下褲子蹲在湖邊小便的青銅雕塑。親眼望着她,一種莫名混亂卻犀利的感覺瀰漫在周遭的空氣裡。混亂來源於這雕塑與周圍中世紀環境那種令人不安的交錯感;犀利則來源於作品本身的粗暴直接,像是瑞典女性那向來無畏力爭兩性平等的凜冽氣勢劃破這靜美的鄉間氣息。
索菲羅城堡
在斯科納地區的衆多城堡裡,索菲羅城堡也許是人氣最旺的一座。作爲這片土地上唯一一所瑞典王室建造的夏宮,它在1976年古斯塔夫六世去世後向普通民衆敞開了大門。與其稱爲夏宮,不如叫做夏日別墅更爲貼切。它沒有令人驚豔的規模和裝飾,然而卻滿溢着屬於瑞典王室愛情與親情的溫暖。而它最知名的,自然是花園內多達五百餘種的上萬株杜鵑花。
踏着吱呀作響的舊式木製旋轉樓梯到達城堡二層,就在奧斯卡二世與古斯塔夫六世和家人曾經居住過的房間向窗外望去,越過開滿杜鵑花的溪谷,海面上雲羣低沉纏繞,陽光透過縫隙映射在厄勒海峽。我目不轉睛地盯着海面上的船隻,窗內的蜜粉色天竺葵卻安安靜靜地開得正好。索菲羅,索菲亞獲得內心安寧的地方,確是一處令人靜心的地方。
斯科納的城堡主人們都熱衷於開一所咖啡廳或小店
城堡的專職導遊納內特小姐頭髮灰白,卻細心挽成高高的髮髻;端莊的妝容,深藍色的制服,踩着精緻的黑色坡跟鞋,滿臉都是笑意。當她告訴我她已經73歲高齡時,我不禁瞪大了雙眼,感到不可思議。納內特小姐說她在這兒工作已經30多年了,從來都捨不得離開這座城堡與花園,所以即便全職退休後,也仍然要回來兼職做導遊。其時城堡內正展示着如今的丹麥女王、瑪格麗特二世的個人畫展,納內特小姐高興地向我描述着女王在這兒準備自己畫展的情形:
“她就站在那兒,手裡捏着一支菸,很興奮地一會兒對着那片牆說,就這兒,掛這幅,怎麼樣?大小正合適,光線正好能打在畫上!一會兒又指着另一個角落說,那裡也不錯,我覺得掛這兒也很美!一點兒也沒有女王的架子。忽然,報社的記者到了,我們都特別緊張,因爲女王身着隨意,頭髮散亂,甚至也沒有化妝——可她氣定神閒地步入洗手間,十分鐘後再出來,髮髻與妝容都像平時的女王那樣。沒錯,走進去一個普通的老太太,但是一出來,確是貨真價實的那位愛美的丹麥女王!”
從1866年奧斯卡二世及其妻子索菲婭公主在這裡度過他們的第一個夏天,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150年。爲了慶祝索菲羅城堡建成150週年,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將會在6月6日國慶當天蒞臨城堡發表賀詞,我想,納內特小姐應該又會忙起來了吧。
四季更迭,光陰流轉,歷史的紛爭與戰火已逝,只留下斯科納的城堡和莊園安然自若地靜候在這片安寧祥和的土地上。它們就像一把又一把精美的鑰匙,能夠打開那裝滿塵封已久或是依舊鮮活的過往的寶物匣子。而我在遊歷這些城堡的時光裡,不僅讀到了這片土地的歷史,覺得自己也許更讀懂了些斯科納的人們對自身歷史的鐘愛與恪守,讀懂了他們田園閒適生活的選擇。我無法不熱愛他們對自身歷史與傳統的熱愛,我也無法不被他們閒適而豐富的生活所感染。
來日再訪,我想我一定會選擇一個清朗的夏日夜晚,去聽一場溢滿蜜意芬芳的露天音樂會。
原野上堆放着圓滾滾的草垛
指南
在斯科納地區出行尤其是前往城堡參觀休閒,建議選擇自駕。在最大城市馬爾默火車站周圍即有多家汽車租賃服務。如Sixt, Enterprise, Europcar, Avis以及 Herts。
若選擇公交出行,推薦購買斯科納省一日或三日通票。若是計劃前往哥本哈根觀光,可購買二日有效的厄勒海峽通票。除交通外,在許多景點、酒店、餐廳也可獲得相應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