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瞬間

0.6秒鐘,人能做什麼?眨一眨眼睛、點一下鼠標、擡一擡下巴……

3秒鐘,人又能做什麼?喝一口水、吃一口飯、露出一個笑臉……

無數的0.6秒、3秒在生活中一閃而過,很難留下一點印記。然而,有那麼一個3.6秒的短暫瞬間,卻改變了兩名官兵的人生。

“嘟、嘟、嘟——”武警河北總隊張家口支隊投彈訓練場,三聲急促的哨音響起,“停!停!停!”又是三聲號令支隊長相志朋發出的口令短促、急切。

訓練現場,有的人疑惑地望向支隊長,更多的人,目光和支隊長一道,緊緊盯向一處爆炸點。爆炸產生的硝煙卷着層層塵土,在障礙物內側隨風瀰漫——

剛纔的爆炸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大家都是一怔,隨即緊張起來。

“出事了!”支隊長眉頭緊鎖,趕忙拿起望遠鏡向着投彈區望去,進一步判明情況

“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人小聲嘀咕起來。

煙塵瀰漫中,指導員崔承亮睜開眼,耳朵裡還在嗡嗡地響,TNT嗆人的味道讓他忍不住咳嗽,他能感覺到頭盔上、衣服上撲簌簌砸着渣子碎片,像下雨一樣灑落在自己身上,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的身下還壓着一人——新兵小李大腦短暫空白後,崔承亮意識逐漸清晰起來:手榴彈在T形矮牆另一側爆炸了。“我的判斷沒有錯誤,小李手榴彈脫手了!”這是崔承亮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

硝煙漸漸散去,崔承亮慢慢站立,扶住身邊的小李,全身打量着這名被炸“暈”的新戰士。他想問問小李怎麼樣了,卻被硝煙嗆了一口,“沒事了,沒事了,別怕。”略作調整,崔承亮顧不上自己,先拍了拍小李的背安撫着。

遠處,醫護兵正急匆匆地衝向二人……

訓練場上,一部實投信息採集攝像機記錄險情發生的全過程

11月14日11時許,武警河北總隊張家口支隊新兵大隊正在組織手榴彈實投訓練。支隊教導隊指導員崔承亮擔任投彈安全員,輪到新兵小李操作了。

經過一個星期的模擬訓練,新兵小李已經掌握了投彈的基本要領。他站在掩體前,接過崔承亮手裡的手榴彈,突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使勁地閉了一下眼睛,努力平復情緒。“這是正常現象,我能做好。”他暗中爲自己加油鼓勁,想到崔承亮就在後面當安全員,小李深吸一口氣:怕什麼,一定要爭氣,不能讓他小看。

新兵小李已經準備就緒

與小李簡短交流後,崔承亮發出了“投”的口令。只見小李手握實彈,拉開拉環揮臂引彈、全力投出、下蹲隱蔽。

崔承亮慣性把目光轉到投出的彈道上。就在此時,小李的手榴彈卻沒有從上空飛出去,“手榴彈哪裡去了?”

手榴彈順手滑落了!小李並未意識到自己失誤,致命的危險就在腳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崔承亮眼睛餘光瞥見一個黑影直直落下,掉在了小李的身後。

間不容髮!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崔承亮迅速站立,伸手抓住小李肩膀,右腿撤步讓出避險空間,奮力將其推起,越過左側T型牆後,自己順勢翻越過去,全身死死壓在小李身上實施躲避。

轟地一聲!在不到兩米的距離外,手榴彈隨即炸響,震起無數砂石,掀起陣陣煙塵……

見到兩人相繼站了起來,大家心裡鬆了口氣。醫護人員一路跑過來查看,“有沒有受傷?”在得知兩人均毫髮無傷後,大家才放心下來。

反覆觀看現場攝像機記錄下的視頻官兵們討論着這段教科書般的“神級反應”:從手榴彈拉環到爆炸,通常爲3.6秒,而從手榴彈落地到兩人成功躲避,視頻中顯示爲3秒。就是意味着,崔承亮從發現到判明情況,用時0.6秒;一抓、一推、一壓,三個避險動作用時3秒。

“0.6秒,可見崔承亮捨身救人的決心和條件反射式的反應;3秒,體現的是崔成亮過硬的身體素質和實戰素養。”該支隊領導說。

“哪有時間想,要不是數十次反覆演練形成的慣性,哪怕再遲緩半秒鐘,後果都不堪設想。”事後崔承亮說。

熟悉崔承亮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體能王”。入伍前,他曾兩次參加馬拉松比賽並取得名次。入伍後,他苦練軍事技能,取得軍事訓練特三級證書。如今,32歲的崔承亮,3公里輕鬆跑進12分,引體向上一做就是50個,是官兵心中響噹噹的金牌帶兵人。彈下奪人的背後,是一名優秀軍人的本能

耿鵬宇 史晶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0年12月24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