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書房-曠世鉅作的詛咒
左起:瑪格麗特.米契爾、沙林傑(右)、阿蘭達蒂‧洛伊、哈波‧李以及亞瑟‧高登,都分別在寫下暢銷鉅作後,在文壇消聲沉寂。(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法新社、美聯社)
左起:瑪格麗特.米契爾、沙林傑(右)、阿蘭達蒂‧洛伊、哈波‧李以及亞瑟‧高登,都分別在寫下暢銷鉅作後,在文壇消聲沉寂。(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法新社、美聯社)
左起:瑪格麗特.米契爾、沙林傑(右)、阿蘭達蒂‧洛伊、哈波‧李以及亞瑟‧高登,都分別在寫下暢銷鉅作後,在文壇消聲沉寂。(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法新社、美聯社)
左起:瑪格麗特.米契爾、沙林傑(右)、阿蘭達蒂‧洛伊、哈波‧李以及亞瑟‧高登,都分別在寫下暢銷鉅作後,在文壇消聲沉寂。(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法新社、美聯社)
左起:瑪格麗特.米契爾、沙林傑(右)、阿蘭達蒂‧洛伊、哈波‧李以及亞瑟‧高登,都分別在寫下暢銷鉅作後,在文壇消聲沉寂。(圖片來源:維基百科、法新社、美聯社)
作家只寫一本書便奠定文壇不朽的地位,這是美夢成真,還是詛咒的開始?
美國傳奇作家哈波‧李年初宣佈,將於7月發表新書。1961年她以處女作《梅岡城故事》(遠流)榮獲普立茲獎,一夕成名後,便不再出版。新書是《梅岡城故事》的續集,也是作家半世紀以來的第二部作品。
《梅岡城故事》每年爲作者帶來300萬美元的版稅(約九千多萬臺幣)。現年89歲的作家失聰又失明,被人利用的傳聞不脛而走。阿拉巴馬州社福單位接獲檢舉,進行調查,本月3日正式宣佈查無不法。迅速結案的作法,引發更多的臆測。
《梅岡城故事》描寫美國社會種族衝突與社會正義的糾葛,是當代美國文學的代表作,不僅是美國中學生的必讀作品,也是暢銷的文學小說,每年在美國維持幾十萬冊的銷售量,全球銷售量累計達4000萬冊。
美國國內最近種族衝突事件不斷,社會充滿族羣仇恨,猶如重回《梅岡城故事》的世界。此時出版續集,恰可注入一股清流。不過,新書報導牽扯出有關版權利益的負面傳聞,隱居的作家又意外登上頭條版面。
曇花一現,抑或臻至完美?
哈波.李的「新書」是新任律師整理文檔時偶然發現的。值得注意的是,這其實是作者早年的手稿,並非新作。
1949年她不顧家人反對,自法學院輟學,獨自前往紐約圓夢。歷經幾年的潦倒生活,1956年獲得友人資助,隔年完成小說初稿。因作品結構鬆散,在經紀人指導下修改半年後,才正式提交出版社。沒想到出版社竟退回要求重寫。幸好編輯很用心,費時2年協助作家徹底改寫,最後才順利出書。
因此,所謂「續集」,其實是當年遺棄的初稿。如哈波.李的傳記作者Charles Shields指出,出版「續集」最大的意義,在於能讓世人認識作家真正的才華,有助去除「只寫一本書」的標籤。
《梅岡城故事》寫出大時代的故事,得獎又暢銷,還改編成電影。哈波.李成名後,曾計劃出版第二本小說與一部報導文學,後來卻都無疾而終。嚴格說來,她自始至終只出版一本小說。只寫一本書便奠定文壇的不朽地位,真的是美夢成真嗎?
英美文學史上,有許多作家或因聲名壓力,或因靈感全無,甚至遭逢不測之禍,寫下鉅作後,遺憾地終結了寫作生涯。例如,艾蜜莉.勃朗特出版《咆哮山莊》(商周)隔年即因病逝世。瑪格麗特.米契爾以《飄》(業強)榮獲1937年普立茲獎,1949年死於車禍,續作出現的機會也隨風而逝。沙林傑發表《麥田捕手》(麥田)後,便逐漸斷絕與外界的聯絡,也不再出版長篇小說。約瑟夫‧海勒寫下著名的《第22條軍規》(星光),書名(Catch-22)成爲英語詞彙。可是,海勒續出的幾本小說,卻都默默無名。
當代文壇不乏一夕成名招來「厄運」的案例。大家都聽過《藝伎回憶錄》(高寶),可是,很少人知道作者是誰。亞瑟‧高登1997年出版這部知名的歷史小說後,再也沒有發表作品。包括《微物之神》(遠見天下)作者洛伊在內,以處女作贏得曼布克獎的4位得主,得獎後竟都喪失後勁,在文壇沉寂。自我超越果真是嚴苛的挑戰。難怪伊恩‧麥克尤恩會於訪談時表示,每次宣傳新書,他都覺得「自己像是可憐的僱員,受僱於以前的我。」
「一本書」的寫作哲理
熟識哈波‧李的人都知道,在她面前切忌提及「第二本書」,以免招來拂袖而去的尷尬場面。她曾說:「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要再經歷《梅岡城故事》帶來的壓力與聲望。」可見一夕成名,並非全然都是好事。
知名作者不再出書,就如巔峰時退休的運動員,以謝幕保住永恆的榮光。如哈波‧李所言,「達到巔峰以後,只有一個出路。」因此,作者家鄉友人私底下都對老太太如今「自願」出書的決定,感到無限惋惜。
作家爲避開盛名之擾,大可改用筆名發表,不見得非要封筆歸隱。以筆名發表犯罪小說的J. K. 羅琳,就是著名例子。另外,美國也有許多隱姓埋名的奇才,以閉關寫作實踐普魯斯特的典範:神隱的湯瑪斯‧品瓊、遠離世人的戈馬克‧麥卡錫等例都顯示,作家就算不以筆名發表,仍可保有私密的創作空間。
知名作家的沉寂,背後是否有更深層的因素呢?
以美國文壇最閉俗的沙林傑與哈波‧李爲例,《麥田捕手》與《梅岡城故事》分別出現於美國社會最動盪的1950與60年代:國內有民權運動,國外有韓戰與越戰。在社會充滿裂痕的時代,這兩部鉅作皆以赤子之心,探求公理正義與人性的良善。
兩位作者就跟兩部小說的主角一樣,厭惡大人世界的虛假。說了該說的話後掉頭就走,不再發言。因爲,任何解釋都是多餘,都會陷入意識形態的爭戰。不能有第二本書,因爲只能用沉默無語保護第一本書的純真想像。此寫作哲理,正如《麥田捕手》裡遙不可及的麥田、《梅岡城故事》神秘未現的仿聲鳥一樣脆弱,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