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數求職者中意的“宅賺”崗位沒那麼簡單

視頻網站UP主能月入上千萬元,某主播年入千萬元……這樣的故事,正成爲越來越多90後、00後青年人心中的“勵志故事”。一家求職網站統計的數據顯示,僅2020年上半年,就有6500萬人次的大學生在該網站上投遞兼職簡歷,近一半人次中意的是足不出戶、主播類“宅賺”崗位

今年3月,上海騎鯨客文化傳播公司籌備已久的“播贊”公益課程開班了。這項課程是用15天的時間,把通過人社系統共青團系統排摸到的大學畢業尚未就業的“宅家”青年組織起來進行直播培訓,教會他們如何做直播。

“目前已經培訓了500人。很多年輕人並不知道,看上去簡單的直播帶貨、短視頻製作,背後有很多細節,他們盲目涌入這個行業,卻沒做好思想準備。”騎鯨客創始人王霆說。

職業人才整體上呈現出高增長態勢

“Mars沈”這兩天正在緊鑼密鼓地爲自己旗下的兩名主播尋找上家客戶。他的MCN機構(Multi-Channel Network,以盈利爲目的的短視頻經紀公司通過合作、簽約等方式將具有一定粉絲數和影響力創作者聚合到一起,通過平臺化的運作模式,爲創作者提供運營、商務、營銷等服務,降低其運營成本和風險,實現商業的穩定變現――記者注)剛剛成立1個多月,旗下只有兩名主播,目前主要爲箱包零食等產品帶貨。

“兩個主播現在每個月大概可以掙到1萬元左右,我目前還掙不到錢。”“Mars沈”告訴記者,儘管沒啥收入,但他覺得這份事業很有奔頭,“我會再找一些主播,再找找需要帶貨的企業,把機構做大做強”。

很多人不會想到,“Mars沈”曾經是一名央企的跟船海員,平時不是穿制服在海上工作,就是穿正裝坐在辦公室裡。但他在一年前“實在不想待在一本正經的環境中”,“感覺升職也遇到了瓶頸,不想再做了。”他辭職時,剛好是新冠肺炎疫情剛剛暴發的階段,辭職後很難再找到其他工作。

如今的他,穿着時尚衛衣、哈倫褲和自己喜歡的大頭潮鞋,每天到距家10多公里的市中心共享辦公空間工作。“這是我喜歡的工作狀態,雖然不穩定,但感覺有奔頭。”“Mars沈”說。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注意到,像“Mars沈”這樣的新興青年,如今已經成爲“大多數”。BOSS直聘研究院數據顯示,包括網絡貨主播、電競從業者、無人機飛手等25個新職業崗位的積極求職人羣平均年齡是24.9歲,人才存量同比增長105%。這些新職業人才整體上呈現出年輕化、高增長態勢。

電子競技運營師爲例,積極求職羣體的平均年齡僅爲22.9歲,在電競行業爆發的2019年,存量人才增速是全行業均值的5.2倍。其中,22歲和23歲的年輕人佔比總計達29.7%。

不僅如此,諸如網絡主播等工作機會幾乎在全國範圍內遍地開花。除北京、上海、杭州等新興行業蓬勃發展的城市外,包括江西宜春吉林長春、河南鄭州、江蘇啓東、湖南株洲、山西晉中等中小城市,也都出現了招聘網絡主播、主播經紀人、主播星探的公司。

不好玩、沒意思的工作,年輕人不想做

“現在的90後、00後,多數家庭條件都不差。他們不是爲了找到一份餬口的工作,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騎鯨客創始人王霆2003年畢業於上戲導演系,原本一心要拍大片的他,2013年果斷轉型做起了小視頻。“2001年那時,一段3-5分鐘的視頻要價100萬元;2013年時只有50萬元;到2014年,一個兜裡揣着5萬元創業啓動金的小夥子也來找我拍小視頻。”

從2014年開始,越來越多小得不能再小的創業者來找王霆拍攝小視頻。雖然需求旺盛,但對方能支付的費用只有過去的十分之一左右。小視頻行業迎來春天,但從事小視頻拍攝工作的年輕人卻不好找,人才隊伍極不穩定。

多年創業過程中,王霆越來越明顯地感受到――年輕人求職不再僅僅是爲找一份工作,他們更想要職業獲得感,“不好玩、沒意思的工作,他們不想做了”。

在王霆的工作室裡,年輕的員工不想做朝九晚五的“社畜”,想做更加有趣的事兒,“隊伍不好帶。讓他們坐班,說沒法產生創意,創意要晚上10點以後纔能有”。

後來他想了一個辦法,讓公司裡的年輕人自己“組團打怪”。一名一年能接200萬元生意經驗值總監,可以自行帶領一個團隊幹活,團隊成員如何分成、發工資全由總監決定。一個總監帶領的團隊,就是一間工作室。幾個工作室可以自願結合在一起,變成一個獨立運算的小公司,小公司由騎鯨客來投資,“大家一起做老闆,更適合這些年輕人”。

用這種方式,目前騎鯨客旗下已經裂變出了一家設計公司、一家活動公司、一家視頻公司和一家科技公司。“這些新興職業,最核心的要素就是人,怎麼把這些年輕人用好、用足,讓他們自發地奮進,是關鍵。”王霆說。

青年涌入後的行業培訓亟待加強

在“播贊”公益主播培訓班上記者看到,主播培訓課程包括移動互聯網模式介紹、直播套路介紹、話術課程、後期製作、腳本策劃等。學員們在15天時間裡,能把“直播帶貨”這件事學一個大致。但每一期直播培訓課程結束,培訓師都會提醒學員,謹慎選擇主播這個行業。

“我是一名導演,我特別清楚,一個人能不能在鏡頭前成名,要看長相,還要看各方面綜合素質。15天,哪怕一個月、半年的培訓,也不能幫助你成爲一個頭部主播。”王霆說,許多頭部KOL(即Key Opinion Leader,意見領袖――記者注)本身就是某個垂直領域專家,比如法學教授、烹飪大師、化妝品專櫃櫃員等,他們能成爲直播時代的佼佼者,除了“面相”因素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具有極好的“專業素養”,“先深耕自己所在的領域,1萬個小時後再談放大影響力的問題”。

王霆本人還是上海市就業創業指導專家,他常以志願者的身份給青年大學生做職業規劃。近年來,他發現,那些“不愛出家門”的大學生畢業生越來越多,“家庭條件都很不錯,不少人總想着在家待着噹噹主播、陪打遊戲就能掙錢”。

爲了給這些青年一個真實的網絡直播生活感受,王霆在“播贊”培訓課程裡植入了沉浸式體驗環節――連續多日,要求學員每天堅持10個小時以上在模擬直播環境中進行直播。最終,經該項目培訓的、前期有很強的當主播願望的300個年輕人中,只有約50%的人決定入行。

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柔維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韓若冰也注意到“新職業”隨機、碎片化的特點,“我們傳統行業,做一個項目就是一輩子甚至幾輩人來做,但‘新職業’的生命週期很短。”他說,新行業有着極強的造富造星能力,吸引了很多青年,但對從業人員的引導和培訓尚未跟上,“他們迫切需要職業規劃,如果沒有這方面的教育,這些行業帶來的負面效果就會顯現”。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王燁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