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10歲快樂2】照養員「送走一個孩子就大哭一次」來生別當人
文／許展溢
曾是中心照養員的郭佳雯（小Mei）負責食肉目組，在收容中心10年，送走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她坦言，最思念的是馬來熊「泰雅」，那年被獸醫判斷胃堵塞，開刀後發現癌細胞蔓延，小Mei接到電話趕到，看到泰雅肚子被打開着，似乎無知無覺躺在手術檯上。
▲▼小Mei送走一個個孩子，最思念的是馬來熊「泰雅」。（圖／ETtoday攝影中心攝，下同）
救牠？或讓牠走？
那刻，小Mei將感性徹底壓到底，只能讓理性做出「放棄」決定。「那時後很掙扎，如果讓牠再醒過來，會想，有辦法好好照顧牠？ 能再陪牠走最後一段路？牠會不會更痛？」講起那過程，她哽咽了。太多時候，心裡早有答案，卻沒能有勇氣，捨棄那些再也不屬於自己，縱使曾是「我們」共同創造的回憶。
泰雅去世至今多年，提及這孩子，小Mei還是會反省、自責，「那天，我記得撫摸着泰雅對牠說：謝謝妳這幾個星期的配合，很乖，不管喂吃飯、要移動，都很乖。」小Mei雙眼滿是盈盈淚水，當時，她忍痛告訴可愛的泰雅，「就走了，不痛苦就好。」
「只要在動物生前細心照顧、協助，不能想太多，若帶感情要讓牠醒過來繼續照顧，不見得是好事，養牠培養感情是另外一回事，但遇到這樣的事，要用理性去思考，並做出不容自己後悔的判斷。」
▲▼小安邊發送食物邊想着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有些落漠，有點哽咽。
獼猴組的組長凃昭安（小安）看起來還像個大學生，在中心待了10年。他和組員陳雲浩推着好幾箱食物，一區區餵食，他們的照顧範圍約80只猴子，外表看起來差不多，小安、雲浩卻能一一喊出牠們名字。
「噢！歹勢！」兩人進到籠內跟猴王猴孫打鬧，不小心碰觸到，還會對猴兒說對不起。「好了、好了，吼，還挑咧！」小安拿着食物對聚集過來的獼猴說教。
猿猴很重視位階，牠們也用同樣標準看人，凡「新人」照養員來，潑猴們都會對這些「小輩」下馬威，小安不甘示弱說，「我們照養員可也是一點一滴慢慢爬上來。」問小安的位階在哪？他想了想，認真地說：「至少中階，不會太低。」我們在一旁卻是笑翻了。
▲▼猿猴很重視位階，牠們也用同樣標準看人，凡「新人」照養員來，潑猴們都會對這些「小輩」下馬威。
小安和小mei一樣，外表冷靜，內心柔軟無比，對離世多年的「好友」其實從未忘記。提及好友們，他低頭沈思，「我的『尖頭女神』在2013年9月初離開，當時我在外面接到同事的消息很錯愕，來不及見最後一面。」
小安邊發送食物邊想着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有些落漠，有點哽咽。
他說，尖頭很善良，每次進到籠舍喂餐，尖頭妹會先跳出來擋在其他獼猴前，爲的是警告其他獼猴不準亂來，保護小安哥哥和其他照養人員，所以小安把牠奉爲「女神」。
尖頭女神走後3年，小安終於有勇氣寫下這段話：
「尖頭女神，一路好走 ~謝謝妳的陪伴 ~最喜歡去餵飯的時候摸摸妳的頭，看你錯愕的臉，好可愛……每次進籠舍總是會跟你玩一下，可惜現在妳不在了QQ，我會很想很想妳的，希望妳在另外一個世界也可以開心過活。」
臉書只要跳出這一則動態回顧，過往美麗的相處時光就又被喚起，小安就會再發文，並問問他最心愛的尖頭女神：「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嗎？」
▲▼阿娟16年前進中心的初期幾年，送走一個孩子，她就大哭一次。
另一位前照養員阿娟是元老，16年前進中心的初期幾年，送走一個孩子，她就大哭一次，「每次都哭得很慘，這幾年比較不會這樣，但心裡總會有『空掉感』，畢竟曾駐紮過這裡的孩子，再也看不到，每一隻都獨一無二，每一隻都有個性， 很難再去找一模一樣的。就會想：如果對牠們再好一點，是不是一切會更好。」阿浩是隻很會吃的紅毛猩猩，因生病食慾驟降，某天早上寒流來襲，阿娟準備泡好的牛奶、白色被子給體力不支的阿浩，下午收到獸醫「叫不起來了」訊息。
阿娟飛奔到現場，「阿浩把自己蓋在被子裡，身體柔軟、溫溫的，我不斷安慰自己，也許牠是在睡夢中過世，對牠來說其實是好事。」
▲阿娟希望重要的是牠們找到一個森林，讓人找不到的地方，好好過完一生。
我們問阿娟，如果阿浩現在就坐在旁邊，她想對牠說什麼？「恭喜你們解脫了，被關在中心一輩子，靈魂解放了，可以回到該去跟更想去的地方，對牠們死後祝福是，下輩子不要當人類，因爲也不見得很快樂，重要的是找到一個森林，讓人找不到的地方，好好過完自己的一生。」
阿娟和其他照養員一樣，常常想起那些不知該稱爲無奈或者美麗的日子，並寫下來，提醒自己，這個世界上，曾有好多「夥伴」，豐富了她的心靈，照顧了她也曾破碎的心。
▲阿娟不忘初衷的照養工作，謝謝過往的牠們，到底是誰照顧誰，這一輩子都說不清。
「2006.02.05開啓我一直很白目，但不忘初衷的照養工作，記得第一隻餵奶的小猴多比，她讓我知道臺灣獼猴美好的一面，直至今日，我仍然很想念她，還有癱瘓的老爺子，每次進診療室在走道的他看到人進來都會很開心地吼叫，因爲他怕孤單……。」
「謝謝過往的你們，教我一步步學習照顧無法自由的你們，雖然我是照顧你們的照養員，但你們卻豐富了我的心靈，所以到底是誰照顧誰，大概這一輩子都說不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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