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工作交由菲度接管,我們趕往森林的另一端,尋找那裡的小妖精村落。
眼下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穿森林到達另一端,這條路顯然會快一些的。但是這條路從來沒人走通過,因爲森林的深處居住着很多強大的生物,並且它們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外人打擾。另一個選擇,便是繞着森林的邊緣走半個圈。通常來說這樣會比較安全,沿路頂多遇到兩三個毛賊。但是現在,情況有些變化。在這段路程的最末端,有座福斯法拉城坐落在必經之路上。而那城,是赫及拉爾的地盤。
我和菲度商量之後的一致結論是,以隊伍目前的體力狀況,並不適合長時間處於戰鬥狀態。所以,與其長時間在森林中和怪獸消磨體力,倒不如奇襲福斯法拉還顯得較爲可行。於是,我們選擇了第二條方案。
我開始有點擔心文森特的情況,便回頭問菲度:“菲度,我們這麼一走真的沒有關係麼?萬一阿爾方斯遷怒在文森特身上……”
“噢,你說老爺子啊,”菲度好像很放心的樣子:“我們那麼戲耍那個城主,而且害他偷雞不成反蝕米……”
我這時才注意到菲度手中多了個錢袋,裡面鼓鼓的都是寶石。有的是糖塊大小,有的甚至像個小雞蛋。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順手牽羊來的。
菲度笑了笑說:“現在他恐怕連肺都氣炸了。你說,他手底的那些傢伙會有好日子過麼?再加上阿爾方斯算計我們的事,自己一定不想留把柄,我看那個士官八成早就被砍了吧。”
“但是,萬一那士官臨死前還想供出個人犯來贖罪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啊。”我還是不放心。
“萬一真那樣,也不用怕的,”菲度笑了笑:“那個老爺子雖然看着挺軟蛋的,要是真動起手來還是挺強的。啊切!”
菲度說着打了個大噴嚏。
我笑了出來:“哈哈,說別人壞話遭報應了吧。”
* * *
一路上和預期的一樣順利,沿途不過碰到到幾小夥土匪。光是靠迪卡變野獸,或是讓阿牛耍兩下斧子,就足夠把他們嚇得哭爹叫娘了。
“對了,菲度,關於福斯法拉城,你有什麼消息麼?”我趁休息的時候問菲度。
“噢,那個啊,我早就打聽過了,”菲度放下手中的柴枝,取出其中一根,在地上畫了一張草圖:“這個城是赫及拉爾發家的地方,他殺了原先的城主取而代之。他掌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釋放城中監獄裡所有的囚犯,來組成自己的軍隊。在他的管轄範圍裡,犯罪是可以被允許的,所以有很多想逃避自己罪行的人,都聚集到了那裡。也因爲這樣,他被多族通緝。就這點而言,這裡和夏多的城差不多。但是這座城的規模並不是很大,加上肯加入這座城的,大多是沒辦法抵抗軍隊的小角色,所以打起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纔對。”
“但是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赫及拉爾是個小人,他的陰謀比他的鋼爪要可怕得多。”我伸出右手,爲了救迪卡被赫及拉爾的鋼爪透過所留下的傷疤還留在上面。
“這點我知道,不過,我也不是好惹的。”菲度的眼中破天荒地顯現出鬥志。
遠處隱約可以看到福斯法拉城中高樓的尖頂了。我們都知道,明天意味着一場硬仗。就連眼前的火苗,都好像被這種氣氛搞得閃爍不定。
幾乎是同一時間,大夥都覺察到了不遠處草叢中的腳步聲。
“是誰?!”我大喝一聲。
草叢中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邁不出兩步就倒下了。看他樣子不像是裝的,於是我趕忙過去扶起那人。
那人已經渾身是傷,血淌得到處都是,而且已經風乾了,看樣子他是剩不下幾口氣了。
“發生什麼事?”
“城……城主瘋了,咳……咳”那人說着,臉上透出恐懼的神情。
“城主?是指赫及拉爾麼?!”我繼續問道。
那人點了點頭,嘴脣開始顫抖:“城主自從上次回來以後,就閉門不出誰也不見。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開始成批接見城裡的人,但是去過他那裡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集結了所有人衝到城主的宮殿。但是,我們的人……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我不顧一切逃了出來,沿路踩中了機關……所……所有人都死了!哈哈……!哈哈……!”
那人的精神因爲受到刺激而失常了,表情也開始扭曲。不一會兒就嚥氣了,他死的時候,眼睛仍然直直盯着前方。
我和菲度相互望了一下,大家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你覺得呢?”我問菲度。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至少說明了兩件事。第一,城裡起了內訌,也就是說現在可能是城裡防衛能力最弱的時候。第二,赫及拉爾有可能得到了什麼新的力量,居然能毫不知覺地一下殺掉那麼多人。這和我們以前知道的他,不太一樣。另外,根據那人所說的,城的四周可能布有機關,這點我們也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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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人是在說謊的話,”我補充道:“也就表明赫及拉爾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而那個人就是派來誘我們貿然前去的誘餌。”
“總之,明天可能會有我們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我們要加倍小心。”菲度總結道。
我點了點頭:“很對,同時我們也別無選擇,明天破曉出發。”
* * *
到目前爲止,我們所遇到的情形和那個人的描述吻合。一路上我們看見的,只有少數叛逃出來的人的屍體,沿路也沒有遭遇到任何的反抗。由於事先受到提醒,加上菲度是對付機關的專家,所以我們輕鬆地破解了埋伏在城外的機關,進入了城內。
時間已經是早晨了,但天上竟異常地佈滿烏雲,城內被一種很濃重的霧籠罩,那霧經久不散。地上全是屍體,散發着陣陣屍臭。奇怪的是,根據那個人的描述來看,叛亂應該是發生在一兩天前,但是地上的屍體卻分明已經只剩下骷髏了。骷髏很完整,而且四周也沒有野獸出沒過的痕跡。我開始懷疑這霧有古怪,所以事先讓大家吞服了一些抵抗瘴氣的藥丸。憑藉腦中僅有的一點點迪梵的記憶,我試了一些初級的抵抗腐蝕的咒文。但唸的時候覺得有點怪怪的,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這種地方應該趁早離開纔好,所以我們加緊了腳步。但是我感覺,我們好像一直都在原地兜圈子。爲了確定我的推測,我讓菲度綁上細線後,徑直向一個方向跑出去。不久之後,他果然原路跑了回來,繩子顯示他跑了一個大圈。事情的確有點古怪,幾乎可以聞到陰謀的味道。如果不盡快解決的話,我們很快就會陷入被動。一旦等咒文的力量和藥力消失,我們就真的麻煩大了。
大家的意見出奇的一致,現在的情形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而且那人至少和赫及拉爾關係匪淺。從種種跡象來看,古怪都自在赫及拉爾的宮殿。雖然裡面可能有什麼陰謀,但乾等下去只會對我們更加不利。
走了不久,我們竟如願來到赫及拉爾的宮殿前,好像有種力量在把我們導向這裡一樣。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實驗室裡迷宮中的老鼠一樣,被人擺佈着。到底是誰在那宮殿裡呢?我所知道的赫及拉爾好像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纔對,難不成是魯司菲斯?總之,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只有硬着頭皮面對了,別無選擇。
恕我直言,這是我所看過最不像宮殿的宮殿。大理石的石壁在毒霧的籠罩和腐蝕下,已經破敗不堪了,就像是在那裡橫了好幾千年一樣。裡面的陳設自然是同樣難以分辨原貌了。走廊上橫七豎八地堆着骨架,都很完整,情形和外面差不多。只是,骨架的數目不可同日而語。幾乎每走幾步腳,就能被不知從哪裡戳出來的骨頭絆一下。
陣陣邪惡的氣息從正廳裡充溢而出,明顯得幾乎可以用肉眼看見。是時候了,我和菲度相互遞了個眼色,稍事準備了一下,然後一下子推門而入,阿牛和迪卡也跟着衝了進去。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正廳裡面居然除了骷髏以外什麼也沒有。我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沒於什麼機關或是暗閣。正廳的中央有一個寶座,那大概是赫及拉爾的座位吧。
寶座上躺着一具骷髏,身形應該和赫及拉爾差不多,脊骨也表現出同樣的佝僂特徵。骷髏的雙肢直直地垂在身體兩側,它的胸口處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的刃口淡淡地泛着墨綠,應該是淬了劇毒。我又仔細看了看那具骷髏,因爲目前發生的一切都讓在告訴我,有一個精心計劃好的圈套在等着我們,這讓我無法相信我眼前的這具骷髏,就是赫及拉爾本人。奇怪的是,邪氣明明是從這房間傳出來的,但爲什麼這裡沒有人呢?赫及拉爾會這麼簡單就死了麼。如果不是赫及拉爾,以魯司菲斯的自傲,這種鬼鬼祟祟的打法也不像他的作風啊。如果也不是他,又會有誰在操縱那些毒霧和瘴氣呢?到底是誰將我們引向這座死城呢?
等等!突然間,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裡閃過,那是疑點!一種類似本能的東西告訴我,從進城起到現在,我所看到的一切中有東西是有悖常理的。到底是什麼呢?我背過身子,腦中迅速回憶我所見過的每一個細節。
忽然,我的注意力鎖定在了剛纔看到的石壁。那樣的大理石都能在這種毒霧下被腐蝕,可這裡的每具骷髏的表面卻堅固而平滑,就好像是剛從人的身上新抽出來的一樣,完全沒有腐蝕過後的凹凸不平或是殘缺。另外,我曾經聽蓋伯大叔說過,當一個人中毒而死時,由於中毒時可能產生的劇痛或者是肌肉痙攣,死者往往會緊捂着中毒處。加上大多數的中毒死亡會加速屍體僵硬,所以死者應該到死都保持着緊捂傷口的姿勢纔對。另外,中毒處附近的骨頭通常會變黑,但是我剛纔所看見的……
“小心!”突然傳來菲度的大喊。我感覺背後一涼,脊背的寒毛都快豎起來了。下意識地回頭一望,那具骷髏已然站在我身後,手舉匕首正向我刺來。雖然已經猜出事情的大概,但陷入沉思狀態的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知道所發生的事反而更讓我嚇得一愣,想閃躲已是不可能了。
幸好菲度及時地將我推開,我才僥倖躲過那一刺。慌亂中,我還看見那匕首在離我眼睛不到數寸的地方劃空。回想那一幕的驚險,不由得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那副骷髏自己動了起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件深黑的魔法袍,蓋在了它的身上。它中空的頭骨眼窩裡,冒出兩束暗紅色的光,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那具中空的骨架裡不知如何地冒出猶如來自冰淵深處的聲音。
“歡迎光臨福斯法拉——你們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