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來了李曉玲和珍妮弗,幾個人一起動手,一邊做着飯,一邊閒聊。
期間,校長張行和其他的兩位老師也過來瞧了瞧,都不是空手而來,這個帶了點自家地裡種的菜,那個送來幾塊排骨,算是給新來的李老師送的“見面禮”。
不過除了張行和王老師,其餘兩人都沒留下來,曾恪再三邀請,他們都表示家裡做了飯,就只是過來瞧一瞧。
“別管他們了,小曾,這些傢伙晚上吃了飯還得給自家孩子輔導功課,忙完了還得給第二天備課,事情多着呢。咱們吃咱們的,不管他們。”
最後校長張行發話了。
或許是在偏遠鄉下呆得久了,人到中年的張行身上沒有絲毫的書卷氣,穿着也跟鄉下老農似的,如果是在街頭遇上,曾恪是絕不會將其和人民教師聯繫到一起。
但這也正是曾恪心生敬意的地方,張行並不是本地人,在這座小山村,他已經呆了二十四年,幾乎將人生最美好的歲月都留在了這裡,一個城裡人,卻甘願活得跟老農似的,爲的,就只是讓這裡的孩子能夠有書念,有學上。
不僅僅是張行,小學裡的僅有的四位教師,都是如此。
曾恪答應一聲,正好飯菜已經做好了,在王老師的招呼下,衆人合力在學校的壩子裡搭了一張桌子,幾根凳子——說是桌子,其實就是一塊木板罷了,凳子也很破舊,甚至有凳子腿兒都少了一個,聽張行說,也就是王老師手藝好,把破舊的桌子凳子修理一下,還能繼續用。
曾恪對王老師是真的從心裡豎起了大拇指,不但能教書育人,還一人身兼多門課程,更難得的是,能做家務活,能做木匠活……似乎就沒有他不會的。這妥妥的一個全能型人才啊!
“厲害厲害!沒的說,王老師,你可真是了不起!”
王老師端着一盆白菜炒肉丁走過來,笑着道:“這邊的條件不行,用壞的東西哪能就直接扔了,修修補補的還能再用。小事情罷了,你要是呆得久了,琢磨的多了,自然也就會了。”
李曉玲和珍妮弗俱都端着飯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張行則是去牽了一根電線,擺弄了兩下,頓時有昏黃的燈光亮起,整個小壩子都顯得亮堂了起來。
張行得意的說道:“別看村子裡無論生活還是物資條件都不行,但距咱們村子不遠還有個小型發電站,我早就和那邊的人說好了,這電啊,也是免費的,不要錢……哈,隨便用,還不用交電費。哈哈哈!”
一羣人紛紛大笑,然後圍着桌子坐了下來。
飯菜倒是很簡單,一盆白菜炒肉丁,一盤炒地瓜和煮玉米,加上一個鹹魚湯,然後就是一大鍋的白米飯了。
就這,用張行的話來說,已經很豐盛了,在阿古村,大傢伙的日子都很艱難,除了逢年過節,那是別想吃上一頓肉。他們還都是沾了李曉玲的光,大傢伙一起貢獻出來了一些肉和菜。
“來來來,都坐下,都坐下。”
張行招呼着衆人坐下,然後從地上提起一個小瓶子,笑着道,“咱們這學校,倒是很長時間沒有這麼多外面的人來這了,雖然留下來的只有李老師一人……哈,我這麼稱呼沒錯吧?”
李曉玲笑着點點頭,她本就是過來支教的,稱呼她李老師自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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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又道:“……來了的都是客人,你們是李老師的朋友,那咱們就都是自己人。今天是個好日子,喏,瞧,我這把我珍藏好幾年都沒捨得喝的老白乾都給拿出來了,哈,小曾,咱們等會兒可得喝上兩杯。李老師和這位德國來的珍妮弗小姐,唔,我就不勸了,要喝自己就自己倒,不喝酒的話,那……喝魚湯吧!”
聽張行說得有趣,一桌人又是笑起來,王老師嘖嘖嘆了兩句,伸手把酒瓶子拿在自己眼前,伸鼻聞了聞,一臉的陶醉,而後才拔掉瓶蓋,先給曾恪滿了一杯,再給張行和自己倒上,嘴裡說着:“這可是張校長的寶貝,以前都是藏着掖着,偶爾喝上那麼一兩口,我都要了幾次,這張校長就是捨不得多給我分一點……呵,葛朗臺也有慷慨的時候啊!”
張行沒好氣地說道:“合着在你眼裡,我就跟地主老財差不多了?”
“哈哈!”
曾恪笑了兩聲,低頭看向杯子裡的酒,液體並不清澈,甚至可以說是渾濁,除了糧食酒特有的香味,還有一些類似甘草之類的味道,想來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白酒了,張行可能加了一些料,製作成了“藥酒”。
曾恪沒有掃興的說自己是運動員,不能飲料之類的話,笑着端起了酒杯,張行和王老師也將酒杯端起,而珍妮弗和李曉玲則是從善如流,各自端着一碗魚湯。
“大家一起先喝上一點吧,就當一起爲李老師接風洗塵了。”
張行提議了一句,五個人,五個杯子(碗),輕輕的碰撞在一起。
……
一頓晚飯要不了多長時間,晚飯過後,張行和王老師帶着微醺的醉意,笑吟吟的搭着肩膀離開了,曾恪幾人則是去了廚房,收拾餐具。
忙活一通,發現時間才夜晚不到九點鐘。
在城市裡,這個時間可能只是夜生活的開始,但是在這偏遠的山村,已經是一片靜謐,除了蟲鳴,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按理說,今天剛到,這兩天又大部分時間都在路途中度過,曾恪幾人身體是很疲憊的,但幾個人都是沒什麼睡意,驟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對這裡的新奇和思索佔據了他們的整個腦海。
既然睡不着,也不勉強,曾恪搭了個小馬紮,坐在學校的壩子裡,珍妮弗和李曉玲也在“操場”(壩子)裡閒逛,這裡看看,那裡瞧瞧。
“曉玲姐,你後悔了嗎?”
曾恪忽然出聲。
這裡的條件確實很不好,李曉玲小時候家裡的條件也不好,也算是吃過一些苦,但和這裡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曾恪不是擔心李曉玲堅持不下來,而是單純的有些不想李曉玲長時間的留下來。
李曉玲愣了一下,和珍妮弗走過來,搖搖頭,笑着說道:“在來之前,我就有過一些心理準備的,這裡的條件確實艱苦了些,不過……還好了,至少這裡的人們很淳樸善良,而且空氣也不錯,比城市裡清新多了。”
曾恪點點有,忽而沉默了下去。對於李曉玲的決定,曾恪很佩服,儘管他有些擔憂,但既然對方心意已決,那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你在這邊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如果我回國,我會再過來的。”
李曉玲輕輕點頭:“恩。”
珍妮弗湊過來,輕聲對曾恪說道:“我現在才覺得,你說得對。”
曾恪一臉狐疑:“什麼?”
“她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願意留在這裡做一名老師,她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曾恪莞爾一笑,見珍妮弗說得認真,是真的認可了這名新朋友,心裡也很是開心。
“對了,既然大傢伙現在睡不着,我給你們表演個節目吧。”
曾恪忽然說道,李曉玲和珍妮弗都是投來了好奇且感興趣的目光。
“條件雖然艱苦,但咱們也要苦中作樂啊!”
曾恪嘿嘿一笑,起身返回了房中,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支淺黃色略顯斑駁的竹笛,“剛纔收拾房間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個東西,試了試,唔,還能用……那個,我給你們吹奏一曲吧。”
李曉玲驚疑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笛子?”
從小和曾恪一起長大,曾恪會不會吹奏笛子,李曉玲自然心知肚明,所以看到曾恪這個舉動,頓時就有些不相信。
倒是珍妮弗清楚曾恪有一手吹笛功夫,興沖沖道:“行啊,許久沒有聽見你吹奏笛聲了。李,瞧着吧,曾這傢伙,吹的笛子很好聽呢!”
半信半疑之中,曾恪已經雙手捏住了笛子,嘴角輕輕的放在了笛孔上。
悠揚的聲音在學校的壩子裡縈蕩,而後漸漸的飄遠,彷彿與蟲鳴合奏在一起,月光下,讓這座安寧的小村莊,顯得更加的靜謐。
珍妮弗輕輕的拍着掌,而李曉玲則是望着月光下的吹着笛子的大男孩,眼中的驚訝,漸漸被迷醉所代替。
……
在阿古村呆了兩天,幫着李曉玲打理好了一切所需要的生活瑣碎,分別的時刻就到了。
曾恪和珍妮弗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而李曉玲也要開始走上自己的教書崗位了,分別在所難免。
再次囑咐李曉玲好好照顧自己,並且拜託校長張行和王老師好好照看一下之後,曾恪和珍妮弗就坐上了村裡老鄉的牛車,村裡是沒有汽車經過的,他們得先坐着牛車去鎮上,然後轉車再返回康定。
揮手作別,李曉玲的眼中有着一層水霧,卻是強裝不滴落下來。
張行衝着已經逐漸遠去的牛車揮手大喊:“放心吧,小曾,李老師我會幫你照看好的,等你們再相見的時候,你的媳婦兒一定還是像現在這樣,白白淨淨的。我還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
曾恪:“……”
看着身旁對着自己憤憤不平齜牙咧嘴的珍妮弗,曾恪滿頭黑線,我的張校長誒,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都走了,你還給我挖個坑,這是想讓我被珍妮弗打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