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所謂仙人
“倒也沒見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
陳落開口。
臉上確有惋惜之意。
多好的一個姑娘、
十八年華。
正是青春。
且又是這般的好看。
雖不曾有過接觸什麼的,可是對於柳桑榆的名字陳落也是有所耳聞。
沈輕霜說,這是一個和她一樣,在修仙界有着絕世美人的頭銜。
人們常將她和柳桑榆對比。
故而也有着霜柳二絕之說,便是名字,都在她之前。
又出於峨眉正派。
於是也又調侃陳落,這送上門的美人,怎麼便這樣就放棄了。
大有不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陳落覺得這是不對的。
一來,他不好女色……
江湖中這些年,公公好曹賊,喜人妻,愛女色……皆是說笑。
那是李太白的事情,和他陳落如何有關?
終是受了無妄之災。
二來,女色雖好,可也不至於誰都要。
他有平安他娘,寧安她娘就足夠了……
人再多。
腰不好……
這些年來,大抵是上了年紀了,動不動就腰痠。
每日夜晚臨了牀,總會有些畏懼。
如何還會這般貪食?
寧安她娘終究還是不理解自己的,也讓他失望了大半個晚上。
直到,入了夜,於牀上秉燭夜談,此些誤會也才解開,再無隔閡。
可現在。
這個和寧安她娘齊名的女人,以着這樣的方式落幕。
名字好。
人長得好看。
竟在筆下沒什麼色彩。
說不遺憾,也是不可能的。
可惜……
便是想要趁熱,都做不到了。
“女人嘛……倒也沒什麼覺得可惜的,聽話還好一點,若是不聽話,那就再換一個就是了。”
他說着。
請陳落入了涼亭。
亭內有酒有花生有牛肉。
不是豐盛。
可卻也簡單。
劉靖請君喝酒。
陳落倒也沒拒絕……
下雪天,飲酒一杯,便是連肚子都覺得暖和了許多,再擡頭,見那白雪,似乎也不覺得那麼淒冷和荒涼了。
“這酒,什麼酒?”
“並沒有名字…公公取個?”
“天上何曾有山水,人間樂得做神仙?
這入了人間,做了神仙,也便該好好的當個神仙,出來瞎溜達,總是不好的。
酒呢?
是好酒。
人呢。
未必是好人。
不過這酒總是無辜的……
這樣吧。
名爲神仙酒?如何?”
“神仙酒?倒是好名字…本王也喜歡公公那一句話,天上何曾有山水,人間樂得做神仙……”
他說着。
虛手一揮。
靖王府門前。
大門兩側,那空白的柱子上,出現了兩句話。
赫然便是這句。
門前家丁看到,皆感覺到意外。
靖王府門前的對聯,數十年不曾有人落筆,今日這對聯終落,只是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們卻是不知道了。
似乎……
自那貴客來了後,後院的氣氛,就變得有些不對了。
“應該不會出事吧?”
有家丁低聲交談。
話出,就被一老家丁打斷了話。
“多做事,少說話,不想活了?”
家丁連忙閉上嘴巴。
這府中的事是要少說,且還要少議論……
殿下欲爭王位而敗。
這些日子可不好。
心情更是有些糟糕。
天定帝慈悲,不願同族相殘,令靖王於府內,不經允許不可外出。
要是被聽聞他們這些下人在議論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情,責罰是小,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就是大事了。
……
後院。
涼亭。
靖王道:“只是這神仙也不好做,本能安然享受萬世,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欲要壞了這祥和……公公,您說,這是不是,不好的?”
“殿下說笑了,既是神仙,如何會受限於人?”
陳落淡淡道:“所以,殿下多慮了!”
“是嗎?”
靖王笑着。
喝一杯酒。
抓一顆花生米。
咔嚓一聲。
脣齒皆香。
“可事實是……這人間啊,總會有些意外的,而恰好就是這意外,讓人察覺到了畏懼。”
“那咱家可就不好再說了。”
陳落繼續喝酒。
兩人沉默……
許久。
靖王道:“公公,商量個事,如何?”
“殿下請說。”
“你爲不爭,那就不要爭了,離了京都,尋一個地方,隱居起來,少不得,也能遠離這一圈子紛爭。”
“離了京都,一切就能都好?”
陳落問。
“咱家的弟子,可能復活?”
靖王搖頭。
“你們啊……”
陳落無奈,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剛開始的時候,其實只要好好的和咱家說說,這事情,又怎麼會變得這般麻煩?
咱家向來都是好說話的人……
你敬我三分。
我禮伱七情!
現在都這地步了,你說,要咱家如何是好?少不得,也得給個交代吧?”
“公公希望要什麼交代?”
“死一個人就行!”
“誰?”
“聽聞,這世人有仙人?”
靖王眯着眼睛、
“你要屠仙?”
“莫要這樣說……”
陳落搖頭。
“咱家便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老太監,怎麼敢行屠仙這種事情……再說了。
一個煉虛的老太監,敢屠仙?說出去笑掉大牙了!
不過嘛……
範衍是咱家最喜歡,最疼愛,也是和咱家最像的弟子。
他死於仙人算計。
你說,來個仙人抵命,也是可以的,你覺得呢?”
他擡手。
虛空中有刀出現。
刀三寸。
不長。
不短。
恰好鋒利。
放在桌面上,有冷芒於刀刃流淌,帶着凌冽。
“這刀,可借仙人一用,殺人倒是不行,自裁,倒是可以!”
靖王低頭看着這刀。
不再言語。
許久……
擡頭。
“看來,談不妥了!”
“殿下說笑……”
陳落淡淡道:“咱家向來好說話的,不過殿下既然覺得談不妥,那咱家就只好請殿下辛苦一些了……”
他道:“請殿下自己上路吧,給自己留個體面,也給咱家省點事。”
靖王哈哈大笑。
伸出手。
拿起了那刀。
“好刀。”
他問:“什麼名字?”
“無名。”
“這可不好……要殺人的刀,怎麼無名,此次在下以劉靖之名行走於人間,今日卻死於這刀下。
若是沒名,可就不好…”
他回頭,見雪……
“想來,這鮮血灑落,定然如梅花好看……不如取名雪梅刀,如何?”
“可!”
“那就雪梅刀。”
他又問:“如今本王要死了,公公沒什麼要問的?”
“無需再問。”
“那本王倒是有問題要問……”
他問:“本王死後,公公可做好了準備?迎接仙人的怒火?”
陳落笑了笑。
沒回答。
靖王似乎明白了陳落的笑意。
也跟着笑了。
“倒是多心了,還有一件事,本王最爲在意。”
“請。” “昔日以煉虛境爲代價,數百年修爲功虧一簣,終施展釘頭術對公公出手,此術下莫說只是合體煉虛,便是大乘也該去得氣運,神消道隕!
本王能察覺到,術法以成。
可爲何公公卻無恙?
難以釋懷,願求一解……”
陳落沒回答,只是喝着酒。
此爲辛秘。
無解、
不解。
更不可言。
靖王不在說話了。
拿着刀……
走出了涼亭。
坐在了池塘邊。
他笑了笑。
刀,劃過了他的脖子……
有光芒自身上出現。
欲遁走。
然陳落只是輕輕揮手。
那光芒落入了他的手中。
光芒爲人。
是靖王。
靖王睜開眼,似乎還有些不解。
當見陳落時,眼中頓時皆是驚恐,似乎不明白,爲何,他還能抓住了自己的靈魂?
陳落不去理會這些,只是輕輕的點在他的靈魂上。
於是……
藍色的光輝籠罩了整個靖王府。
那靈魂似乎在掙扎。
好似有一幕幕的影子從靈魂中被抽出。
漸漸越來越透明,虛弱。
最後消散於人間。
陳落沒動。
還坐在那裡喝着酒。
和開始不同。
這酒,是越來越好喝了。
雙全手是一門不錯的神通。
卑鄙了一些。
違背了人倫了一些。
似乎,也滿是邪門。
但一個好用,便抵擋了這些種種不足了。
至於所謂的仙人,陳落向來不放在心上的……
或許。
他們真的是仙人。
可這樣的仙人早就失去了威脅。
若是真有那改變上穹之力,又何須入凡塵,該朝堂之國運?
既敬畏自己,擔憂自己成了仙人,誤了他們的道。
又何須不親自出手,站在自己面前……
這擡手呼吸間,豈不是能隨意滅了自己?
起初倒也不好肯定……
可劉靖的出現,陳落倒是確定了這些了。
這世界……
有仙。
可卻也無仙。
仙人還在沒錯,可現在的仙人啊,倒不如說是墮落凡間的可憐人。
因爲恐懼。
因爲害怕自高高在上,跌落谷底,最後卑微求生。
於是……
也就不願意讓這世人成仙,擔心世人成仙,害怕世間再有仙人了……
這樣一想。
一羣恐懼的仙人,還是仙人?
屠仙?
似乎,也不是做不到了、
至於說這些前因後果……陳落起初還不是很清楚,但多了一個靖王后,大概,也全都明白了。
昔日仙路斷絕,仙人回不得仙界。
於是,遺留人間。
成爲了遺留之人。
只是出於種種,似乎出不得遺留之地…
但……
仙人不出,遺留之人卻可掌控世界興衰。
所謂三千年興衰,三千年迭代更替,其實不過只是仙人制衡。
而所謂香火之道,也僅是他們爲了制衡修仙界而尋找出的另外一個手段……
滅練氣!
興香火!
爲人間神仙,掌人間興衰……
三千年迭代更替。
一代又一代的修仙興衰,這人間,如何還有可威脅他們之人?
只是……
似乎他們在自己身上見了練氣之道……
於是。
總不好留下了。
先有冰霜巨人,後有異鬼。
他們想。
只需這兩個仙人遺留的種族就能改變一切。
卻哪想,一個進不得雁門關,一個進不得無邊海了。
後來啊……
似乎覺得不妥。
出了煉虛,大乘……
一步一步,想要做些什麼,到此今,更已經意圖直接掌人間皇朝氣運,以皇朝氣運,天穹百姓之力,鎮守自己。
可惜了!
似乎,又是不如了他們的意了。
笑了笑。
起身……
迎着風雪出了靖王府,朝着京都回去。
仙人也好。
大乘也好。
洞虛也罷。
便是誰,於自己都無關……
只是和遺留之人的矛盾似乎越來越大,成爲了一個麻煩事。
那便尋一個時間,去見見那些遺留之人吧。
異鬼的國度。
冰霜的國度。
也該去走走……
聽聞,那裡有入遺留世界的方法,能尋得遺留之人的手段。
總得去看看纔是。
當然……
這不急!
飯要慢慢吃,路要慢慢走,這鋤頭嘛……也要磨一磨、
用久了。
鈍了。
總要磨一磨纔好種樹。
遺留之人的世界定然無桃花,若是種上一顆,定然驚豔於世,少不得也能桃花滿鄉里。
……
回了院子。
還沒進去。
微微一愣。
有些意外。
可很快的就笑了起來……
邁步。
走入。
院中有人……
寧書安和貓娘娘在聊着書,討論着周易一書……
周易之深,非一生所能悟得三分。
貓娘娘看書,喜書,如癡如醉。
陳落於周易見得許多,她也如此……只是見的,卻又不同。
寧書安是儒道聖人。
讀的天下書。
明的是天下心。
於是,從周易中,也見了許多……
昔日儒道之術,就是自哪裡領悟出來的。
貓娘娘這些日子來,於書中有感,好不容易見了師兄,若是不好好的薅下羊毛,總覺得遺憾。
吳阿斗坐在桃樹下,擡着頭,看着枝丫。
無葉無花。
似乎在他的眼中,又是另外一個天地……
當然。
這院中多了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白衣……
站在那裡,杵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事情。
見陳落回來。
嘴角泛起了少許幅度,可很快的便又消失。
“出關了?”
“嗯。”
“什麼境界了?”
“大乘。”
“善!”
陳落笑了起來:“如今咱家走出去,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少不得也要請白龍道友照撫幾分了。”
白龍道友嗯了一聲。
卻是不說話了……
雖是不說,可這心啊,似乎吃了什麼一樣,比什麼都高興。
她想。
似乎,這天也不冷了。
“放心吧……”
有聲音出現:“吾不會和範衍一樣,吾會一直陪着你,吾會活得很久。”
陳落微微一笑。
他知道……
無需她說,自己一直都是知曉的。
……
這一夜。
吃了頓團圓飯。
有些好。
可好像,又有一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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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