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的嘴角笑意終難以掩飾。
他已記不得多久。
百年?
還是兩百年?
這手環終開了花……
平安他娘啊……
你終是捨得來了。
施周易一算,終算得一些,低頭沉思了少許,終還是離去。
……
蘭州城爲蘭州州府。
自然少不得一些繁華的……
當然。
最爲繁華便爲平安街了。
街爲平安,意爲平安。
是一個好地方。
且這平安兩字實是和陳落倒是有不淺的緣分……
尤其是今日中,平安街更是熱鬧了數分,原是這平安街一喬家有喜。
喬家有郎:喬機。
今年已有三十之多,雖成婚數年,卻不得有一兒半女。
說來也幸運。
剛入了三十而立那年,妻子終懷有身孕,並於年前誕生一女。
今日便是週歲之禮。
故而一大早的,喬家便舉辦起了宴席,好好招待了親朋好友,便是一些百姓或是孩童前來。
也少不得得上紅包什麼的。
錢倒也不多。
卻是喬機的心意,爲的便是給自家女兒好好積個福分什麼的。
或是忙碌了些。
也或是上了年齡。
少許之後便覺得有些累了一些…昏昏沉沉,趴在了書房竟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
似乎有感。
醒來。
擡頭……
不知何時自己竟在了那滿堂賓客中,忽此時,有霞光自東而來,滿院祥瑞誕生。
偌大的喬家中,滿院生香。
於此同時,見有一蒼虎乘風而來。
虎上有一道人。
道人青衣。
約莫三十來許。
乘虎而落,落於喬家。
剎那間漫天祥瑞悉數匯聚於此人一身……
喬機驚醒、
坐在書房中久久有些沒反應過來,可臉上卻是帶着笑意。
今日爲自家女兒周禮。
而自己竟夢見仙人而來,不是大喜是什麼?
“夫君,你怎麼在這裡?堂中賓客都等您呢,便等着呶呶抓鬮呢!”
喬林氏喊着。
她口中的抓鬮也叫做抓週,亦有試兒的說法,也是大周民間流傳許久的風俗。
嬰兒過週歲生日,意味着在人生道路上安然度過了第一個春夏秋冬,爲此要設宴慶祝,一則祝賀孩子的健康成長,二來寄託大人對孩子的美好期望。
當然。
這抓週禮上也少不得擺上一些東西。
大抵倒是一樣……
無外乎便是一些筆墨紙硯,算盤,金銀財寶,胭脂水粉,或是一些印章什麼的。
意義不同。
基本以十二爲數,當然多得也有便是,各地皆有各地的名頭,故而便不好說。
但對於喬機來說,自家的呶呶抓到什麼是一點也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能平安喜樂一生便足夠了。
“大抵是累了,便偷了空,不曾想倒是睡着了,好在做了一個好夢。”
“好夢?”
“嗯,夢中有仙人降臨我喬家,爲呶呶祝賀呢。”
“那真是好夢了,我們家呶呶,定然平安喜樂一生的。”
“自然。”
喬機點頭:“走吧,可莫要讓賓客們等急了!”
“嗯。”
出了書房、
喬家院中熙熙攘攘,熱鬧無比,見喬家夫妻出現,悉數賀喜。
又有奶媽抱着一女嬰而來。
雖還不懂說話,卻也是雙目有神,滿是玲瓏。
僅一看,便知曉少不得也是一美人胚子。
便是抓週將要舉行時,忽有下人來報,說門外來了一道人。
說欲爲孩子賜福而來。
道人?
聽到這話喬機愣了下,忽想起了那夢中之景。
連忙詢問。
道:年約三十來許,一身道袍……頗有些近人。
喬機連忙連忙出去迎接。
見來人,快速幾步,抱拳,行禮:“喬機見過仙人……”
陳落微微一笑。
卻是扶住了他,不願他行禮。
“喬員外多禮了,莫要喊仙人,可稱爲道人……今日咱家而來,只爲你家女兒……不知可否一見?”
“自然,道長請!”
喬機恭敬。
將陳落引入了喬府內。
滿堂賓客悉數好奇,不知爲何這橋員外爲何會對一個道長如此恭敬。
喬機也不去解釋。
如何解釋?
解釋自己有夢,夢中那仙人便是此道人?
玄之又玄。
幻之又幻。
但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這仙人入喬家,定是喜事的。
百年光陰,夢中常見。
回首間。
終是於此地,再見了故人……
見嬰兒。
抱起。
打量一番。
依稀有舊人模樣…
他內心道:“好久不見,平安她娘……”
似乎有感陳落。
那小丫頭伸出手,卻是抓起了陳落的鬍子,笑得咯咯咯的,卻是讓喬機嚇得渾身抖了一抖。
這丫頭也是夠膽……
仙人的鬍子也敢抓?
不過見仙人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這懸着的心,終才放下。
“孩子,可有取名字了?”
“還不曾。”
喬機道。
大周孩子取名,若是無特殊原因,皆是週歲禮上才定。
這之前便是用小名呼喚。
小丫頭的小名便是呶呶了。
“咱家可否越俎代庖下?”
“道長能爲小女取名,那真是小女的福分,怎麼不願意?”
陳落點頭。“那便取名紅袖吧……”
……
喬家的宴席還在繼續,陳落卻是離了場。
他也無走遠。
而是在了一條街後住了下來……
這一住,便是數年的時間,這數年中,陳落到也是去得了一趟五泉山。
山有靈。
亦有神君常住。
可終是尋不到那老人的存在。
雖有了一些遺憾,可有了小紅袖,這日子卻是越發的不錯了。
當然了。
也多了些煩惱便是了。
他本喜歡清淨……
但自光景十二年後,小紅袖學會了說第一句話,於是這清淨似乎也和自己無緣了。
喬機倒是常來。
知曉陳落便住在附近後,常帶着孩子來拜訪陳落。
故而等孩子長大後,基本也便是喬府和自己的院中跑了。
只是,孩子嘛……
總是好奇的。
對任何事情都好奇,覺得一切都是新鮮的。
比如……
“道長道長,爲什麼太陽總是從東邊升起來啊?”
“爲什麼螞蟻會搬家啊?”
“伱說爲什麼天上會下雨?”
“這人爲什麼會死啊?死了之後,會不會去別的地方啊?”
小孩子有些問題倒也不會去考慮多遠。
尤其是當喬林氏又懷有一個孩子後,小紅袖就越發好奇了,不知道這懷孕是怎麼一回事?
後聽說被碰了下就會大肚子後,卻是連敢讓陳落觸碰也不敢了。
好在……
安靜了幾日。
不過幾日後似乎又忘記了這事。
陳落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好解釋。
這一年……
光景二十五年。
不知不覺間,小紅袖也到了十三歲……
陳落也於蘭州住了十二年的光景。
十二年中發生了許多事情。
比如……
大周江山十去了其七了!
天下之地,終爲楊劉爲尊……
光景帝也不是不曾嘗試過力挽狂瀾,可終究做不到……
似乎是大周的氣運和民心在綏和年間被綏和帝敗壞得差不多,於是便是想要在日益壯大的楊劉兩家氣運中求得生存也越來越難。
於是……
曾經的大周七十二州回頭這一看,竟也只有不到二十州了。
中間倒也有人求見陳落。
一爲李秋涼。
二爲呂玄。
後來,又來了沈輕霜……
見了小紅袖。
便也恍然了一些……
倒也沒說什麼,住上了一年就離去。
只是除了他們,也有着不速之客,比如:李探花……
他終是大周探花郎,自然少不得受光景帝指使。
不過探花郎倒是不曾說什麼的,陳落也不曾去談大周蕭家皇族的事情。
大周蕭家啊……
誰皆知曉他們的氣運以盡。
於是這苦苦掙扎也就成爲了沒必要的事情了。
只是天下修士也清楚,這蕭家未必沒再續命的可能。
若是不爭公公點頭,少不得在延續幾百年國運……
可惜……
昔日綏和帝斬斷了數代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緣,便是連最後一點情分也不留下。
延續?
也便成爲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李探花在陳落院中住了十日……
論了十日的道。
道爲刀道。
他的道很強……
一往無前。
也有些絕情絕意。
陳落見過……
僅是掌中玲瓏小刀破空,便是蘭州的天都被撕開了大半。
也是那一日。
院中的小紅袖長大着嘴巴,終於明白爲何自己的父親稱道長是仙人了……
那讀書人是仙人。
道長和他平起平坐,不是仙人是什麼?
於是……
小小的腦袋。
擡着頭。
看着陳落。
帶着堅定。
她說……
“道長,你是仙人嗎?”
陳落想了下。
“這要看定義了……這世間修仙者,皆被稱爲仙人,可卻又不是真正的仙人,真正的仙人可與天地共長壽,可擡手爲雲,覆手爲雨……”
“那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他們覺得咱家是前者……那咱家也便是前者了吧?”
“那你一定很強。”
“爲什麼這樣說?”
“這些年來,好多人來見過你,可誰都對你很恭敬,強者纔會受人恭敬……”
“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是。”
陳落笑着。
這丫頭,似乎有些聰明。
“那是!”
小紅袖得意道:“我向來是聰明的!”
她又道:“那道長,你能教導我修仙嗎?”
“不能!”
陳落搖頭。
“你本爲修仙界中人,你有你的道,咱家教不了,也不願去破了你的道。”
小紅袖:“???”
她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陳落這話什麼意思。
她本爲修仙界中人?
可她明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啊……
怎麼會是仙人呢?
陳落揉着她的腦袋。
“再等五年……五年後,你便明白了!”
五年後啊……
她也該滿十八了。
那關於這桃花手環的故事,她也便該知曉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