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是不知曉那上清道觀中有人尋自己不得的。
他和小白已經走入了聊城。
聊城不大,相比於渝城這些來說,聊城更像是一個縣城,只是它倒也不是縣城。
在定義上,也是實實在在的大城的。
至於爲何顯得有些小了…
或許,這是因爲江州本身便不大,於是連江州境內的城,也顯得有些小的原因吧?
“陳落,我們找個地方吃吧?我餓了。”
小白的手中抓着一根雞腿。
可是還是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肚子。
說來也奇怪……
本體明明如此之胖,這化形的身材倒是很好的。
這也便算了。
那麼小的肚子,也是格外能吃了一些……
好在陳落有錢。
昔日白龍道友離去的時候,又給陳落留下了一座銀山。
對於被白龍道友如此包養,陳落也是曾做出反抗的。
她和紅袖不同。
紅袖給自己錢,是天經地義。
畢竟自己的完壁之身是被她所玷污的。
後來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污自己,自然需要給自己一些錢買一些補品纔是。
但白龍道友自己和她終究是清白了一些。
如她這般對自己,倒是讓自己覺得自己猶如廢物一樣。
如那些傳說中的面首,粉嫩小生一般不堪。
直到陳落見到了那些面首還有那一小生,陳落便覺得自己和他們還是有差別的。
自己帥多了。
男人味也更多。
哪怕世人都叫自己公公,自己也當了數百年的太監,但和他們相比,還是他們更娘裡娘氣些的。
故而一想。
這有錢不要,好像傻了一些。
便免爲其難的受了。
於是,這一路過來纔不至於餓死了小狐狸。
“餓了啊……”
陳落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他也餓了……
雖入了築基,早就能辟穀,可不管是陳落也好,還是一些修士,除了在閉關修煉的時候,大多數是沒有辟穀的習慣的。
嘗人間五穀、
喝人間甘津。
聞人間五色俱全。
這些可比辟穀有意思多了……
於是這三餐日夜自然大多和普通人一樣的。
就是有些修士,若非有意去查看,也無法一眼辨別這是修士,還是普通人。
如今聽聞小白這一說,陳落便也有了食慾了。
既然來了聊城,那吃總也得有些講究的。
大周疆域遼闊。
數百年前便是七國……
雖天下一統,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衡量,但文化風俗一些也總有不同的。
如各處美食,便是如此。
“很久以前,我曾路過這裡一次,聽聞這裡有種餅,爲酥餅,極爲好吃,是以前舊地趙國特有的一種美食,而這聊城,恰好便是這酥餅的起源之地。
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地方估計早就不在了,我們可去問問,看看哪裡有酥餅可吃。”
於是,尋了個百姓。
一問、
百姓便笑道:“去後街巷吧,后街巷中有一老頭,姓王,老王的酥餅是聊城做得最好的……不過……“
“不過如何?”
“最近老王似乎出了些事情,能不能買到,那便不好說了。”
“出事?”
“什麼事?”
“不知道,反正他心情很不好便是了,這幾日誰去買酥餅,都沒怎麼能買到,就算有得買,也得排隊的,有時候一個時辰便能買到,有些時候就是一天了……”
陳落點頭,謝過老丈的指點。
“我們去後街巷嗎?”
小狐狸問着……
陳落搖頭:“不去,隨便找個有酥餅的地方試試就好,那地方就莫要去了。”
心情不好。
有麻煩。
還要看臉色……
這便算了。
還得排隊。
哪怕只是有其中一個選項,陳落倒也是能接受的。
可如今多了那麼多選項,陳落自然是不會願意去了……
吃的確關鍵。
可若是委屈了自己,那也就沒必要了。
但有些事情,你刻意去躲,卻怎麼也不會躲過去的。
陳落是沒去後街巷的。
尋了個地方,吃了些東西,也吃到了那些酥餅,也算沒太過失望。
可便是在當天黃昏。
聊城衙門的人,一股腦的衝入了陳落的院子……
這院子是剛買的。
本欲在此間住上幾日,可不過剛住進來,便被這衙門的人闖進來。
這一羣衙役進來時候,陳落正在院子裡種田。
院中有一塊地。
頗爲不錯。
是種菜的好場所。
前些日子來陳落稍微忙了一些,這菜也就種不了了,可如今見了這地方,於是也就覺得,是時候給自己種菜個菜了。
挽着褲腿。
拿着鋤頭。
小白跟在陳落屁股後面,一手還抓着一把草。
見一羣衙役進來,兩人皆有些懵。
“幾位這是?”
黃昏落日,這不回去吃飯,卻來了這裡…
這些衙役很閒嘛!
黃和民沒有回答陳落,只是手一揮,身後的衙役們便持刀走上控制住了陳落和小白……
小白何時這般被欺負過。
當下便要動手,只是陳落阻止了她。
於是也就忍了下來。
“去裡面看看!”
黃和民對着身後的另外幾個衙役說着,幾人進去查看了下,很快就傳來了聲音。
“頭兒,發現了兇器了!”
陳落:???
這聲音倒也不小,陳落一下子便聽到了。
有些沒反應過來。
兇器?
什麼兇器?
很快的他就知道了……
那是一把刀。
刀上有血。
於後院窗戶下挖出來的、
尚且還帶着泥土。
“今天下午,后街巷的王老頭一家七口悉數被殺……有人見兇手入了這院子……且衙門調查了一番,今日你們兩人剛入聊城,還打聽了下王老頭家的位置。
現在呢……
這兇器便在你院子裡尋了出來,兩位……伱們還有話好說嗎???”
陳落:……
沉默。
搖頭。
“好像沒什麼好說的了。”
沒得說啊!
實在過於巧合了一些了。
剛打聽了王老頭的后街巷……在這不,還是嫌麻煩不願去,如今又那麼巧的買個院子,是兇手躲的。
這就算了!
這院子裡還藏有兇器……
還能怎麼說?
別說是他們了,便是自己都覺得自己有嫌疑纔是的。
可是……
“我要是說,這一切真是巧合,幾位大人會相信嗎?”
黃和民冷笑……
不作迴應。
……
陳落又又又入獄了。
被一羣人抓着,粗魯的扔入聊城死牢。
陳落是有些不高興的。
這些人過於粗魯了。
“大人,在下也算是一個江湖中人,這也是有人權的不是嗎?你們瞧瞧,這刀架在脖子上,都有刀痕了!”
陳落說着。
小白也是伸長自己的脖子。
依稀能看到上面紅紅的一條刀痕的。
“就是就是,我還是一個孩子呢!”
小白指着脖子上的刀痕,努力的發出自己的不滿。
然而換來的卻是砰的一聲。
牢房的門便被關上了。
大抵是怕陳落他們兩個越獄,於是走的時候還用了好幾條粗粗的鐵鏈又加固了幾圈。
“陳落,他們這是做什麼?”
小白問着陳落。
陳落想了下。
“可能是怕有人來打擾我們吧?”
“那他們還真好呢!”
“還行吧。”
兩人對話的聲音並不小。
旁邊牢房中,一個大鬍子趴在欄杆上,聽到這兩人的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是真傻,還是假傻?還怕打擾你們?你確定他們不是怕你們逃了?”
大鬍子道:“不過啊,要我說他們也是過於擔心了一些了……這入了死牢,還擔心逃走?逃得掉嗎?天涯海角也好,就算是那高人,該死也要死的!”
陳落只是微微一笑。
不好說話。
小白是不明白的。
“陳落,死牢是什麼意思啊?”
“死牢的意思,便是進來了,就差不多等於半個死人了。”
“爲什麼是半個?”
“因爲剩下半個就是等時間了,大周律法中,死牢的罪犯都是在秋後才能問斬的。”
“秋後問斬?什麼意思?”
陳落想了下解釋道:
“《禮記·月令》記載:“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用始行戮。”
建武帝時期,董仲人在《春秋繁露》中將這個含義上升到理論高度。
即:
“王者配天,謂其道。天有四時,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時,通類也。
天人所同有也。
慶爲春,賞爲夏,罰爲秋,刑爲冬。”
他認爲慶、賞、罰、刑爲帝王的四種執政行爲,要與四季變化相適應。 董仲人認爲,春夏應該行賞,秋冬纔可行刑。
後來,建武帝認同了此說法,這便是“秋後問斬”的由來。”
小白恍然。
“那就是冬天才能砍頭啊,那現在距離冬天還有幾個月呢,那我們是不是要在這裡住很久了?”
“算是吧!”
陳落感慨……
這是自己第三次坐牢了吧?
想想還是很懷念呢。
不過死牢這算是第一次坐了、
以前坐的牢都是枯燥無味的天牢,看不到盡頭的那種…
如今能明確自己死期,那也算是頭一遭了。
於是這一想,竟覺得這體驗格外的不同了。
【您於死牢中有感,竟覺得這死牢也是不錯的地方。
仙道經驗值獲得提升。
+1000!
PS:世間萬事總該有所體驗的,死亡其實也不錯,尤其知曉日期的死亡,更能對生命感到敬畏!】
唯獨不好的便是這環境差了一些了。
於是從儲物袋中拿出掃把。
自己一把。
小白一把。
一大一小的,開始打掃起了這牢房。
絲毫不理會隔壁張大着嘴巴的大鬍子……
起初他還嘲諷陳落他們愚蠢,可現在卻覺得面前這一幕已經過於離譜了一些了。
看着不過少許時間便乾乾淨淨的牢房。
又看着他們一個擺躺椅,一個拿出茶具,吃食……
不一會兒還拿出被子。
躺在那裡。
哼着歌。
說不出悠閒的兩人……
他恍然。
原是高人啊!
不過可惜了……
高人也是沒用的。
入了死牢,這任何人都逃不過秋後問斬的。
因爲在他們入牢房的那一刻,他們的名單便進入了錦衣衛的生死譜中……
觸犯了大周律法,誰都無法逃過一死的。
縱然是高人,也是如此!
……
黃和民來的時候,見到陳落和小丫頭在裡面吃雞腿的吃雞腿。
喝酒的喝酒。
忍不住後退了下。
打量了下四周,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
隨即便是大怒。
令人將東西全都帶走…連陳落的碧青葫也的帶走了。
陳落也不阻止。
只是笑呵呵的人讓他帶走。
等他們離去後……
儲物袋中,便又拿出了一套。
第二日又被帶走。
第三日……
陳落依舊悠閒。
這一次黃和民來的時候,沒帶走東西了。
只是看着陳落。
隨即轉身離開……
陳落也不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小白打着哈欠。
“陳落,我好無聊啊!”
外面已是半夜。
“自己去玩吧!”
於是……
也不見小白做什麼動作,徑直穿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見到了一些衙役,笑着招呼了下,光明正大的從他們面前走過。
看得一羣衙役臉色微微一黑。
想要說話,卻也不知道說什麼纔是。
……
時間荏苒。
一個月悄然而過。
隔壁的大鬍子昨天被砍了頭……
是被拖出去的。
哭得很慘。
說不想死…
於是被衙役狠狠的抽了好幾巴掌,手腳都被打斷了。
小狐狸有些被嚇到了。
因爲害怕,當天多吃了三碗飯。
等他被砍頭後,小狐狸就跑到隔壁去住了順道將這兩間牢房打通。
動靜不小。
可說來也奇怪,這些衙役們就好像全都耳聾了一樣,全都當做沒聽到。
甚至見到小狐狸跑到隔壁的時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也是在小白打通牢房的第二日晚上。
牢房中有霧氣出現!
於霧氣中,出現一男子。
男子手持一劍……
站在了陳落面前。
“見過公公。”
他道。
目光平靜。
孤冷。
桀驁。
彷彿在他目光中,容不下這世間的一切,也看不上這世間的一切。
“見過東來尊者。”
陳落:“本來該請尊者坐坐的,只是這牢房環境不好,便只好請尊者委屈一些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
陳落緊了緊身上的被子。
今日已是八月十五……
算算今日就是大週中秋佳節,到了晚上,這天氣自然也就變得涼了。
他已是四百多歲的老人,怕冷一些是正常的,至於無法起身招呼,也是因爲腿腳不方便……
想來,這東來尊者更是能理解了。
“無妨!”
令東來淡淡道:“只是有件事情,倒是要麻煩公公了。”
陳落微微一笑:
“東來尊者麻煩咱家的事情,想來不簡單吧?否則的話,也就不需要死了那麼多人,也要讓咱家於聊城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了。
就是這手段,過於粗糙了一些,也着實沒必要。”
先是殺了王家老頭。
後有陷害自己。
最後又將自己送入死牢……
過於麻煩了!
“其實大可直接和咱家說說便是,咱家不爭不搶的,東來尊者何須忌憚什麼?”
“公公不爭不搶?”
令東來冷冷一笑。
“這世間人倒是都是這般覺得的,只是若是他們見那滿山桃花下的骷髏白骨,也不知是否還會這般想了?”
陳落:……
頭有些疼了起來。
“咱家不知道東來尊者說什麼……”
“是嗎?”
“東來尊者這樣子,就沒意思了。”陳落頭更疼了:“挖的什麼地方的桃樹?”
陳落在很多地方種過桃樹的……
京都。
斷澗谷。
渝州城。
等等……
大多數的城市中,皆有桃樹的影子。
挖的是什麼地方的樹,對陳落來說還挺重要的。
“京都也有,斷澗谷也有,當然……主要還是筠州城……”
陳落恍然。
如此便懂了。
“只是咱家還有些不明白,東來尊者爲何對咱家,突然感興趣了”
他一向低調的。
難道是因雲山之事?
不應該的。
“鎖龍塔…”
他道:“聽聞公公昔住在筠州城……那筠州城觀劍派的鎖龍塔,便是那一座於臨江旁的塔想來公公有印象吧……”
陳落嘆氣。
至此算是全明白了。
這是自己在上面佈置下的陣法,被知曉了啊!
這樣一想,便明白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這令東來爲何對自己如此冷漠了!
“本尊用了百年的時間,耗費了觀劍派數百年的底蘊,終於破開了那陣法……只是進去後見到的一幕,當真是終身難以忘記了……
好在這些日子見到了公公,於是也便有了這機會,請公公留在這聊城,等待今日的會面了。”
陳落:……
雖不曾在原地見過那場面。
但想來很刺激。
“你還做了什麼?”
“請了一個人,入了觀劍派做客……”
“誰?”
“仙霞派公公的故人。”
“沈輕霜?”
仙霞派陳落有故人…
但也僅有一位值得自己放在心上。
“你去仙霞派請人?仙霞派便這般簡單讓你走了?”
“倒也沒。”
令東來道:“本尊說了,本尊運氣不錯……不止遇到了公公,這下了雲山不久後,也在渝城見到了沈長老,於是只好帶回了觀劍派了。”
“你欲如何?”
令東來淡淡道:
“公公遊歷江湖,若是無事,便走上一趟觀劍派吧……
本尊於門中,等公公登門!”
他說着……
四周一陣風吹過……
他的身形潰散。
牢房中的霧氣散去。
躺椅上。
陳落緩緩睜開了眼睛……
和昔日不同。
此刻陳落的眸中倒是多出了一些寒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