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尚小。
此時卻是放眼難及。
這風雪,卻是變得詭異了。
白龍道友眉頭微微一皺,看向了風雪外,大抵是想要努力看清一些什麼、
只是饒是它卻也是看不透。
陳落只是笑了笑道:“靈泉山雖不高,但也有數百海拔,這風雪大了一些,也是正常的。
且……這樣的風雪天也有別樣的滋味不是嗎?反正不急,那便於此間躲些雪,倒也是好的。”
貓娘娘和白龍點頭不再說話、
只是小黑有些擔心。
“來的路上遇到了那麼些百姓,這風雪這樣大,那些百姓們會不會出事?”
陳落道:“他們是無福見這風雪的。”
小黑歪了歪腦袋。
還想要說什麼,一顆雪球砸了過來,便打亂了它的思緒。
卻是小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化爲了人形,手裡抓着雪球,正挑釁的看着他。
“小黑,來啊,好玩呢!”
小白喊着。
小黑應了一聲,也是追了上去。
終究是孩子。
這此間,哪裡有什麼比玩的還來得高興?
貓娘娘不愛看雪,愛書。
於是……
雖是貓,卻也如人一樣看起了書。
白龍坐在一旁、
低着頭。
擦着劍。
這劍是陳落給它的。
它很喜歡。
故而給它取了一個很不錯的名字,爲落雪劍!
落是取自陳落的名。
雪是因爲今日恰逢大雪。
名字倒是不錯,就是陳落有些感慨。
這些年來不爭公公混得越發的回去了,如今竟成爲了一把劍的名字了……
好在。
這劍不錯。
十三品。
將就將就,也不算太過於丟人。
於是。
陳落也便拿出了酒,於風雪天溫酒。
他於風雪中取得兩盞酒杯。
一杯落於自己面前。
一杯卻是放在了自己的對面。
白龍道友擡起了下眼簾,貓娘娘也擡頭。
眼中帶着笑意,不做它說,繼續看書,一個也便繼續擦劍了。
陳落端着酒。
杵着下巴。
那酒於盞中有熱氣升騰……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空洞,四周的景象如潮水一樣褪去。
風雪。
還在下。
只是小白和小黑的嬉鬧聲已經漸漸遠去,看書的貓娘娘,擦劍的白龍道友也不知去了何方。
唯有身下的涼亭。
面前溫着的酒。
還有那涼亭中的陳落。
沙沙~
有人迎着風,踩着腳下的白雪而來。
那是一個道士。
穿着道袍。
拿着浮塵。
他遠遠的看到了亭子。
也看到了亭中的陳落。
他遲疑了下,並無立馬靠近,而是在那邊低頭,沉思,最後好像想起了些什麼,笑了笑。
便邁步,走了進來。
“見過先生~”
他行禮着。
“見過道長。”
陳落站了起來,也迴應着。
那道長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酒盞,也無多大的意外,只是詢問了下陳落可否坐下。
陳落點頭。
兩人落座。
碧青葫中有酒出現。
化爲一水龍落於道人面前杯盞,最後於杯中遨遊。
道人飲酒入喉。
滿嘴留香。
便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或許,今日之後,這天下酒,再無道人可入喉的了。”
於是問道:“這酒什麼名字?”
“紅塵酒!”
陳落答。
“紅塵酒,紅塵路,紅塵人,先生的道,倒是和他人不同…”
陳落笑了笑。
沒說什麼。
但心中對於道人卻是多了幾分敬佩。
於紅塵行走。
世人皆知自己不爭。
而他而言,不過一杯紅塵酒,便知曉自己如今的道是紅塵道。
這種人至今也是第一次見。
兩人沉默着。
許久。
那道人道:“先生可曾怪罪?”
“怪這風雪?”
“是……”
“並無……只是卻多了幾分好奇。”
“好奇什麼?”
“道長神通,於這靈泉山中,攔住在下究竟何爲?”
道人搖頭:“並非想要攔下先生,只是在下有些事情要做,先生上山,怕誤傷了先生。”
“你將那些百姓,送下了山?”
“是!”
“道長心善。”
陳落道:“那爲何,又放棄了?”
“只是明白以貧道能力,想要送先生下山,怕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陳落微微一笑。
抿一口酒。
酒入喉嚨,熱烈如火。
這紅塵酒喝了好些年,但每一口皆如當初一樣。
“你在亭外遲疑了少許。”
“是。”
“你在擔心?”
“是。”
“爲什麼擔心?”
“不知道。”
道人想着,又道:“或許是沒底氣吧。”
陳落沒說什麼。
他知道,他口中的擔心並非是自己……
於是,這也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先生,可有時間聽聽一個故事?”
道人擡頭看着陳落。
陳落沒回答他,只是看向了亭外
“這風雪,越發的大了,看來要很長時間,不得上那靈泉寺了……”
靈泉山上有寺,爲靈泉寺。
今日遊山,也有去靈泉寺看看的想法。
道人知道,面前的先生現在有的時間。
他有時間,也有酒,那麼自己便也該說說自己的故事,算是給這風雪天,多增添一些色彩。
他緩緩的說着,陳落也靜靜地聽着。
故事的很簡單,但主人公卻有些不簡單。
非人。
非妖。
非鬼。
而是一座山。
一座屹立千年,從不曾移動半分的山。
一年。
四季、
三餐。
十二時辰。
日夜不曾中斷。
有風雪。
有雷鳴。
也有春風細雨。
它是這人間的過客,經歷,見證了一切的誕生和覆滅。
直到,有人于山中建立了一座廟!
那人對它說:
廟立於山千年,
不擾一分,
不破絲毫。
不斷靈根。
不消減香火。
於是,這山便同意了這一座廟的建立。
只是也是從這廟建立至今,數千年來,這山從不曾得過一絲香火,連唯一的靈脈也被佔據。
如今更是連唯一屬於他的名字,也給奪走了。
道人問陳落,“這債,是否該去討要?”
陳落沉默。
山神的故事啊……
這世間萬物有靈,這些陳落是知曉的。
只是香火缺乏的時代,使得這萬物之靈,難以生存。
如那山其實也不過只是這數百年來才誕生出來的靈智。
但於這山而言,昔日于山中立下的誓言,做下的承諾,總會用另外一種方式被他知曉。
真要說出個所以然出來,大抵便是這山神的神通吧!
一場數千年前,就欠下的債。
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的,如今,卻是到了後人來要債的時候。 陳落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道人點頭:“貧道,也是如此想的。”
陳落道:“不知道長,這債,如何要?”
道長搖頭:“不知。”
他說:“時間過於久遠,說不清,也道不明,說不定人家早已經不承認,只是不管怎麼樣,總要一個結果。
他想着。
許久又道:“殺人總不好的,也非所願……若是可以便請他們離開這地方便是……”
“道長心善!”
“非心善,只願求得心中坦然便是……”
他說着。
“先生可還有酒?那紅塵酒不錯……貧道想再喝一盞。”
於是……
碧青葫蘆中有水龍出現,落於道長手中盞、
飲下。
說一聲好酒。
於是,道人便走出了亭子,朝着山上而去。
風停。
雪止、
四周褪去的景色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小白和小黑還在玩雪。
貓娘娘還在看書。
白龍道友還在擦劍……
不同的是,此刻外面風雪依舊,起初不過沒腳的大雪,現在已經到了小腿了。
陳落微微一笑。
喝一口酒,虛手一揮,面前的酒和杯子便全都不見了。
“不等人了?”
白龍道友問着、
“不用了等了。”
“不來了?”
“已經走了。”
走了?
白龍道友有些不解,看向了貓娘娘:“伱看到有人來?”
貓娘娘搖頭。
她們已經在這裡等了整整半個時辰……除了這漫天風雪之外,剩下的哪裡還有到什麼?
邁步腳步。
原本還是大風大雪。
可剎那已經風靜雪止……
原本還玩得很是高興的小白和小黑有些發矇。
擡頭看着天空。
抓着腦袋,滿是不解、
“這雪怎麼停了?”
“不是還大雪嗎?”
“說停就停的?”
回頭看到了已經邁步上山的陳落還有貓娘娘等人,嚇了一跳。
“等等我們!”
說着拔腿跟了上來,生怕被陳落拋棄了一樣。
欲行至山頂。
忽有轟鳴。
隨即便是一股可怕的氣息施壓而下……
“有人在鬥法?”
白龍道友眯着眼睛,看向了山頂。
那裡的天空充斥着各種色彩。
有風雪。
有雷鳴。
更有滔天巨浪。
“仙人鬥法啊,這可是少見,師尊?我們去看看嗎?”
貓娘娘問着陳落。
以師尊的性格,恐怕這一次卻是要是轉身離去了。
他可不願意受什麼波及。
陳落並無回答、
只是低着頭,想了下,微微嘆氣……
“走吧,去看看吧!”
那道人終究還是打起來了。
他想善了。
可事已願違。
上了山,見到有一廟……
陳落拾階而上。
身邊有僧人不斷走下,行色匆匆,面色蒼白。
錯過陳落他們身體的時候,擡頭看了下,可見身體哆嗦了幾分跑得更快了。
“我們很可怕嗎?”
小白齜牙咧嘴着。
狐狸臉上可見不滿、
它大抵是覺得,自己明明那麼可愛,爲什麼這一羣小和尚會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它卻不知道,它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那些和尚們更是驚恐。
有甚者腳下踩了空,跌落。
順着階梯便是滾到了下面。
小黑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應該好疼吧?”
陳落只是看了眼那些和尚便繼續前進,他們怕的並非是自己,而是那山上的人。
山上的戰鬥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但等到陳落還有貓娘娘她們走到山上的時候,一切便恢復了正常。
就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只是昔日陳落上山聽到過的鐘鳴聲,卻是不曾聽到了。
好在,那廟還在那裡。
倒是不曾破壞。
只是那廟門前,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着一道人。
道人背對着陳落。
彷彿察覺到了陳落到來一樣。
回頭。
微微行禮、
“先生,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道長。”
“終不如所願。”
“或許,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殺人終非我所願。”
“世事非能皆所願。”
那道長沉默。
問道……
“可否,請先生爲這廟,提個名字?”
陳落並不回答,只是笑了笑。
一陣風吹過。
面前的道人便隨着那微風消散於天地間、
“陳落,你怎麼停下來了?”
有聲音傳來。
小白,貓娘娘,白龍道友,小黑等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寺廟大門。
回頭看着陳落。
“來了。”
陳落說着。
於是便跟了上去。
廟爲靈泉寺。
爲咸陽城中香火最爲旺盛的一個廟宇。
殿中供奉的是那漫天神佛、
只是如今這殿中的佛陀雕像已經悉數破碎,或是斷了頭,或是坍塌,有些甚至化爲了齏粉。
只是不一樣的是。
那大殿的神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上了一尊泥塑道像。
那道人的樣子陳落頗有些熟悉。
“這是誰?”
小黑問着:“佛廟中供奉着道人像?好奇怪……”
陳落道:“雖是道人像,但卻非普通修士,爲山神!”
“山神?”
“還有山神?”
陳落道:“這世間有靈,妖可成精,這山自然也有靈……故而便爲山神。”
“好吧。”
“那這是什麼山神?靈泉山神?”
陳落沉默。
許久道:“此山非靈泉山,靈泉之名爲靈泉寺而起,千年前此山名爲:澤山……故而,此山神爲:澤山山神,此廟,也非靈泉寺,該爲澤山觀!”
有風吹過……
大門處那原本寫着靈泉寺三字,被清風擦拭消失,不知何時卻是化爲了澤山觀三字!
於觀中游了一圈。
於是便乘輕舟下山…
這一次晴空萬里,再無風雪阻礙。
澤山觀中。
有一道人對着那輕舟方向行禮:“謝先生敕封之恩,小神當行山神之責,庇護此間生靈三千年,以報先生之恩!”
陳落持有大周令。
雖無大周國師之名,卻有大周國師之權。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敕封城隍,自可敕封山神之權。
陳落若有所感……
回頭。
看向山上。
微微一笑,乘輕舟順流而下。
風雪天遊澤山有感。
有得!
幸也!
緣也!
……
永定二年。
一道流光於長城邊境之外,直入大周境內……
最後飛入了咸陽城。
陳落伸手。
攝住了這一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