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龐大吸力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誰能想到前一刻還正常安寧之地,僅僅是打開一道大門,眨眼間便變成兇相畢露的殺境!
幾乎快要抓不住劍柄的孤夜暴吼一聲,身上狂涌出股股黑氣,整條手臂都快被拉得斷裂,卻漸漸感到力不從心,手指即將鬆脫。
而柳清歡的形勢卻比他還要危急,即使奮力抵抗,也已被強行拉扯得離門越來越近。
門內的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幾乎已近在眼前,而前一刻還在兩人面前的翛元早已被吞噬得不見一絲蹤影,那聲驚慌至極的慘叫卻似乎還在空中迴盪,將恐懼浸染得更加濃烈。
柳清歡死死咬着牙根,短短几息之間他已明白單靠自身的力量根本頂不住門中的吸扯,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到最後只剩下唯一的一個。
心中默唸,下一刻懷中一重,微微發着五色毫光的定海珠被他從丹田內移了出來。
“咚!”
手裡的沉重帶得他滾落地面,柳清歡卻覺身上猛地一輕!
他訝然地擡起頭,自定海珠出現的那一刻,那股龐然而又恐怖的吸力突然間便如潮水一般退卻,大開的樓門更是無風自動,啪的一聲合上!
忽然到來的靜寂降臨,要不是地上還留有深深的拖拽痕跡,之前的生死險境就像是他們的幻覺,彷彿根本不存在一般。
柳清歡有一瞬的呆怔,大起大落的情景變化快得讓人目不暇接,即使以他如此堅韌的心智,也有了短暫的空白。
他拿出定海珠,原本只是想以其山嶽般的重量穩住身體,卻沒想到誤打誤撞下,竟然一舉破除了險境,實在讓人意外之極。
不遠處孤夜摔落於地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柳清歡深吸一口氣,立刻將定海珠收回丹田,從地上一躍而起。
“你……”
孤夜帶着滿手崩裂的傷口爬起來,望着他欲言又止。
柳清歡自不可能跟他解釋定海珠一事,淡然問道:“你沒事吧?”
孤夜目色深幽,又盯着他看了兩息,然後低下頭拔起自己的劍,臉色緩和了幾分:“多謝青木道友的救命之恩!”
柳清歡淡淡點了下頭,轉身走向樓門。
身後傳來驚呼:“小心!”
“放心,我不會再冒然開門的。”柳清歡一邊道,一邊從門縫中往裡看。
只見八角形的樓內一片空曠,那個黑洞早已不見,之前消失的地板也重新出現。
孤夜也湊了過來,扒着旁邊的窗格往裡看,心有餘悸地說了一句:“這樓實在太古怪了!”
柳清歡頷首同意:“是啊,外表看上去毫無異常,打開門後卻有如斯詭異的陷阱,以前不知坑過多少人。”
“那黑洞如此恐怖,恐怕沒有哪個元嬰修士能抵擋得了,也不知通往哪裡。”
大約是一起歷了一場險境,孤夜終於收起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態度,語氣平和的和他發了幾句感慨。
兩人都有些唏噓,卻都沒有提被黑洞吸進去的翛元,料想那人怕是已凶多吉少。
樓內看上去稀鬆平常,驚魂未定的兩人卻不敢再打開樓門,稍稍看了下後,柳清歡退後幾步,仰起頭望向樓頂。
孤夜見他這個動作便明白了,驚詫道:“你想去樓上?”
“既然都到這兒了,看看也好啊。”柳清歡搬出不久前的理由,腳下一點,縱身而起。
孤夜有些瞠目,剛剛纔被這古怪的樓坑了一把,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恢復得如此迅速,這麼快又打起其他主意。
神色不定了片刻,眼見柳清歡在二樓看了看,又繼續往上飛,他終是沒忍下好奇跟了上去。
二樓內倒不像一樓那般空空如也,但也不過是多了幾件簡單的桌案,似乎還留有曾經擺放過東西的痕跡,但如今都已空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取走了。
再往上依然如此,一直到第七樓纔有了變化。
透過半透明的窗紗,隱約可見靠牆立着一個木架,其上大部都是空的,只有一個小格內擺有一隻貼了一道封符的寶盒。
柳清歡心頭跳了跳,這樣明晃晃擺在檯面上的寶物,就像明知是摻了毒藥的佳餚,卻依然充滿了誘惑之意。
再往上,八樓則是角落裡放着一支發出細膩潤澤靈光的長頸玉瓶,而最上一層則完全沒了窗戶,嚴絲合縫地讓人無從窺視,神識掃進去,裡面除了空間要比下面小一些,不見絲毫異處。
柳清歡笑了笑,道:“孤夜道友,你怎麼看?這樓裡的東西似乎擺在那兒就等着我們去取呢。”
孤夜的目光落到那隻寶盒上,突然道:“你說那盒裡是不是存有靈藥?”
“嗯?”
孤夜說完自己搖了搖頭,轉過身道:“我進蓼莪靈園,是爲尋一種叫攝元修命蟲的靈草,看來此處定是沒有的,我便不浪費時間耽擱在這裡了。”
柳清歡倒沒想到他如此乾脆地放棄垂手可得的寶物,不由暗自驚異。
只聽他又問道:“青木道友,你在園中其他地方可見過這種靈草?”
“攝元修命蟲草,玄階靈藥……我並沒有見過。”柳清歡道,想了想又斟酌着道:“據我所知,這種靈草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爲苛刻,要存活下來十分不易,應是煉製修命丹的主靈藥吧?”
孤夜眼中一亮,急切地道:“你知道修命丹?!”
柳清歡一怔,道:“只是在與其他道友交流丹道時曾經聽說過,我並沒有丹方在手。”
孤夜的失望與痛苦之情溢於言表,似乎瞬間頹唐了下去,低聲自語道:“這樣麼……沒有靈草,有丹方也無法煉製……”
柳清歡不由得十分詫異,修命丹是一種延長壽命的奇丹,但與一般增長壽元的丹藥不同,此丹是在性命因意外或傷病即將斷折時用的,所謂修元補命,堪稱逆天而行。
孤夜法身飽滿、神光內斂,看不去並不像馬上就要死亡的樣子,而能讓他如此焦急尋找的人……
莫非是那位給昭陽帝君戴了頂綠帽的叫做素羅的女修身體出了問題?
孤夜很快收斂了情緒,道:“青木道友,救命之恩不敢忘卻,以後你若有難事,可至森羅城尋我,我一定義不容辭!”
柳清歡目光閃了閃,笑道:“若是沒有難事,便不能去了?”
孤夜亦笑道:“當然不是,森羅城隨時歡迎道友的光臨。”
他轉頭看了看會雲樓:“這樓很是有幾分怪異,你若是……”
說到一半,他似是覺得自己逾越了,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柳清歡點頭道:“嗯,我會考慮清楚要不要進去。”
“那好,我這便先告辭了。”孤夜拱了拱手,想了想又道:“若是道友以後尋到攝元修命蟲草,或是有相關的消息,還望能告知一二。”
“一定。”
又說了兩句,孤夜便毫不留戀的離去,消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雲木深處。
柳清歡不由生出幾分感慨,此人外表孤絕,卻難得的頗爲重情義,在他無意救了其一次後,態度就多了幾分真誠和熱情,在幽冥界這等弱肉強食、爾虞我詐之地顯得極爲格格不入。
或許,他本來的性格並不是那般孤絕,只是遭遇了些變故纔會變得如今這模樣。大概也只有這樣至情至性的人,纔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衆目睽睽之下闖一屆鬼帝的納妃大典吧。
這時,遠處突然爆發出震天大響,雲蒸宛的禁制再次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