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曾經清醒過,卻沒逃出山去,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密室內瞬間陷入沉寂,歸不歸神色凝重起來,柳清歡盯着癡癡呆呆的天祭老人若有所思,而棋羅星君背對他倆站在星池前,彷彿被池內澎湃的星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砰”的一聲,卻是歸不歸一腳踢開了腳邊一塊碎石,怒道:“所以你也沒有辦法!你不是仙人嗎,你不是能操縱時間嗎,這座山不是你的洞府嗎,怎麼可能逃不出去!”
如果說之前歸不歸還能保持冷靜和樂觀的心態,沒有像他們中某些人那般意志消沉、一蹶不振,那是他心中還抱存着希望。然而此刻,這個希望卻到了瀕臨破碎的境地,他心中的憤怒和失望之巨大可想而知!
歸不歸轉過頭,卻見柳清歡面色平靜得近乎詭異,不由異道:“柳小子,你這是修的哪門子禪?咱們真的要困死在這座山上了,你怎還一副生死置之於度外的模樣!”
柳清歡的目光終於從天祭老人移到他身上,又瞥了棋羅星君一眼,道:“前輩莫急,仙君不是還沒發話嗎,他並未說事無轉圜之地。我說的對吧,仙君?”
陰冷的笑聲在密室中響起,棋羅星君緩緩轉過身,眼鋒凌厲地劃過柳清歡。
“爾等在本君面前態度如此不敬,大放厥詞,狂悖無理,卻還想我帶你們逃出去?呵呵,何其可笑!你們此時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慶幸腦袋還好好呆在脖子上,沒有變成一個爛瓜!”
“嘖!”歸不歸不耐煩地來回走了兩步,陰陽怪氣地拉長着聲調道:“你咋還不明白呢,你現在就是把我撕成碎片,幾個時辰後我就又活蹦亂跳了。咱實話實說啊,你雖是仙階,但現在怎生個景況,修爲再通天,也無用啊!”
他攤了攤手,又道:“再說,想要別人敬你,首先得有能被敬重的地方。你棋羅星君是什麼樣的名聲,沒有修爲的威懾,又哪點是值得別人恭敬以待的,難道是憑你品性高潔,德高望重,還是俠肝義膽?哈哈哈!”
歸不歸縱聲大笑:“所以仙君你就莫要計較什麼恭敬不恭敬了,大家現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着獨善其身!”
如果說之前柳清歡嘲諷棋羅星君時,尚還留有幾分餘地,歸不歸的態度則簡直囂張,出口的話幾乎沒有顧忌。
柳清歡心道不好,連忙開口道:“仙君莫要動怒,我等並無冒犯仙君之意,只是如今身處如此困境,都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他並不怕棋羅星君翻臉,但此時鬧僵,對雙方都不是好事,因此只能站出來打圓場。
“我等雖力微,但也未必不能成爲仙君的助力,而此刻也只有齊心協力,才能早已脫困,不是嗎?所以仙君但有辦法,還請不吝相告。”
“哼!”棋羅星君冷哼一聲,不屑之情溢於言表,不過面上的狠厲倒是漸漸消退,化作不動聲色的陰沉。
“辦法?本君早就給出了,不是你們一直在東拉西扯嗎?”
“給出了?”
柳清歡一愣,就見對方嘴角露出一抹叵測的微笑。
“你袖中那尊陣仙玉,就是脫困的關鍵。不過嘛,在聽了爾等長篇大論的控訴之後嘛,本君反思了下己身,甚覺過往行事不甚光正,實不忍再強迫你背諾棄信,因此……”
他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柳清歡的左袖,柳清歡神色微變,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什麼陣仙玉?”歸不歸不解地問道。
“就是真真。”柳清歡低聲道。
“哦,那你快將她招出來啊,還猶豫什麼。”
他陷入了兩難,不將玉尊交出去,脫不了困;交出去,又等於打自己的臉。
說什麼重諾守信,結果一到關係到自身利益時,就毫不猶豫的出爾反爾,如此行徑,是何等的虛僞和道貌岸然。
“想請教一下仙君,那尊陣仙玉不過是堪爲一處陣眼,雖生出靈識,也十分弱小,如何能解時間法則的禁錮?”
“閉嘴!”棋羅星君斥道:“無知小兒,你可知它的來歷?尋常陣眼的靈識能存活長達上百萬年?更何況,誰告訴你它的靈識是後來生出的,還弱小,它可曾經是……”
柳清歡見他話語突然頓住,追問道:“是什麼?”
棋羅星君橫他一眼,厲聲道:“是什麼你不必知道!”
他臉上忽涌出濃烈的厭倦和不耐煩,突然一伸手,柳清歡只覺身體一僵,整個人便如被定住了一般,連根頭髮絲都動不了了。
“你幹什麼!”歸不歸驚呼,急掠過來,但轉眼就被一袖掃飛。
“滾開!本君現在耐心盡失,不想再與你等廢話了。”棋羅星君冷笑着伸指一點,柳清歡袖子打開,半尺來高的玉尊從中飛了出來。
手如柔荑,膚若凝脂,螓首蛾眉,仙靈動人。
棋羅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之色,卻出手如電,幾道符籙貼上了玉尊額頭,將原本已要活泛過來的人兒重新打回冰冷的玉身。
而下一刻,柳、歸二人的眼前一花,密室中就只剩下他們了。
“他去哪兒了?”柳清歡終於能動了,立即問道。
歸不歸已竄出門去:“走,他上去了!”
兩人急忙追去,意外地發現外面迷宮一般的通道消失了,只剩下一條直道,而出口處紅櫻漫舞,卻是在那棵殺人櫻之下。
歸不歸低咒一聲,手忙腳亂地撐起一道屏障,在殺氣四溢的花瓣中環顧了一圈,卻沒發現棋羅星君的身影。
“人呢?”
柳清歡拉住他,指向上方:“看天,天色變了!”
此時應是白日,天空一如過去數月一樣晴朗,沒找着棋羅的蹤影,然而只須臾之間,蒼青色便越來越濃郁,陽光褪色一般黯淡下去,羣星閃爍而出。
“咔嚓”一聲巨響,熾白的雷電撕裂開蒼穹,天幕裂開了一條縫!
歸不歸“豁”地叫道:“星瞳要提前出來了?”
柳清歡站在樹洞口沒往外走,透過頭頂垂落的黑白二氣望着天空,道:“不對,好像不是……”
只見那條裂縫闔動了兩下,緩緩張開,淡金色的瞳孔銳利而又明亮,恐怖的氣息傾瀉而下。
那是一隻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