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他淡淡的回了一聲。
“那怎麼面色看着比我還差。”
他沒應我,身體往沙發後一仰,懶散的伸直雙腿,頭靠在沙發後,似乎很累的樣子。
看他那個樣子,我有點擔心,“你要是不舒服,去我休息室躺會吧。”
莫子玉側過頭看着我,頗爲認真的問道:“只是臨時讓我去躺一會,還是我以後都可以過去休息?”
“子玉……”我有點無奈的叫了他一聲。
他凝視着我,“我們原來好好的,你爲什麼突然又變了?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又是因爲什麼?”
我垂下頭。
“那你那天爲什麼要帶我回去?”他聲音突然變大,置問道。
我雙眸盯着地板,抿了抿脣,“我想逼一下自己……可我發覺,我還是做不到。”擡眸,我迎着他的視線,“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莫子玉扯了扯嘴角,苦澀一笑,“逼自己……我現在在你眼裡就那麼……”他沒說下去,突然起身,便往外走。
我垂着頭,雙手緊緊的交握。
莫子玉骨子裡有多驕傲我比誰都清楚,這一年多,他可以說是放下了所有自尊在討好我,極力的想挽回我們的感情。
原來我以爲可以,試過之後,我才發覺真的太難了。
感情不是求贖,更不能施捨。
我想面對最真實的自己,對他才公平。
莫子玉走後,我在會客室裡做了很久,直到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看了眼來電,竟是莫子玉的司機,我遲疑了一下接了起來,電話一通,那頭便傳來小林的急叫聲,“沈總,莫總出車禍了。”
我倏地站了起來:“人有沒有受傷?”
“他頭部跟腿受了傷,現在暈迷。”
“送醫院了沒有?”我邊說邊往外跑。
“正搶救。”
“在那個醫院?”
“市院。”
掛下電話,我便衝向電梯。
去醫院的路上,我後悔死剛纔跟他說的那些話,我不應該那麼直接,我應該緩緩等他身體好了再跟他說。明知道他那樣驕傲,我還那樣的說,那跟賤踏他的自尊有什麼區別。
趕到醫院手術室門口,我看到宋雅慧趴在莫傳承肩頭泣不成聲,手術室裡亮着紅亮,我沒敢上前,站在拐角處,靠在牆上支撐着身體,緩了一下,我才鼓起勇氣走過去。
宋雅慧看到我,便撲了過來,狠甩了我一個耳光,指着我哭罵道:“一定是你跟他說了什麼,不然他怎麼會情緒大變。”
我捂着火辣的臉,無從辯解。
據司機小林說,莫子玉從宏達出來,臉色很不好,非要自己開車,還不讓他跟着,小林不放心,便打了個車跟在他後面,車子在上環路的時候,莫子玉開着非常快,跟一輛貨車碰撞到,車子被撞出好幾十米翻了車。
宋雅慧要再次擡手時,被莫傳承攔住,“你冷靜點,這事跟佳佳沒關係。”
“怎麼跟她沒關係,子玉是從宏達出來纔出的事,一定是她跟他說了什麼?惹他不高興。上次也是因爲她,他纔會喝那麼多酒,這胃還沒養好,爲了她的事他又趕了過去……”宋雅慧瞪着我哭罵不止。
我眼裡淚水打着轉,緊咬着牙,沒讓自己哭出聲。
“你走,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宋雅慧完全失控,“明天我就對外宣佈,海龍撤出宏達。”
“雅慧,好了。”莫傳承把她摟進懷裡,輕聲安撫,轉頭看了我一眼,面色暗覺。
我靠在一旁牆上,自責的難以復加。
這時,走廊後頭,傳來交錯雜亂的腳步聲,莫子玉的表舅扶着莫家兩位老人也趕了過來。
我抹掉眼角的淚,退到邊角上。
手術做了整整三個多小時,我也在牆角站了三個小時,直到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說:“傷者已經度過危險期。”
聽到這話,大家鬆了口氣。
“但是,傷者腦部傷的比較重,可能會昏迷兩三天。所以得留在ICU觀察,等傷者甦醒就可以轉普通病房。”醫生這後半句話,又讓大家心都提了起來。
“醫生,那我兒子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宋雅慧拉着醫生的手,梗咽的問道。
“這個,得等他醒來,看恢復情況,手術還是很成功的。”醫生笑着安慰。
“謝謝,麻煩您了。”
一行人,又匆匆轉去ICU病房那邊,走廊上很快就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
那一刻,我心裡無比愧疚、彷徨……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好在他沒事,他要是有點什麼,那我這輩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在牆角呆站了很久才離開。
莫子玉轉去ICU病房是不讓探望的,何況我現在是他們怨恨的對象,宋雅慧怎麼不可能讓我進去看他,所以我留下也沒什麼意義。
從醫院出來,外面已是暮色,我坐在車裡,又發了老半天愣,才發動車子,行駛在路上,我一時不知道去哪裡?
心裡的苦楚,感覺快要把自己壓抑死。
最後,我開去了海邊,停好車,我迎着海風,沿着海岸線往前走。十二月的桐城還是挺冷的,特別是這種陰天,風吹過,像是能滲進骨頭裡,讓人冷的哆嗦。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回頭看,連車的影子都看不到,我便停了下來,面對着大海,肆意咆哮,“啊……”
直到喉嚨嘶啞,叫不出聲來,我才停止跟瘋子一樣的亂吼亂叫。
心裡醫生曾經跟我說過,像我這種得過抑鬱症的人,千萬不能壓抑自己,一定要找到一個適當的發泄點,讓自己發泄出來,身心才能得到排解。
我喊到聲嘶力竭,便倒在沙灘上。
雖然海風吹的我直打顫,卻也是一種自虐的發泄點。
暮色漸漸變爲黑夜。
我望着沒有半點星光的黑夜,就好像我的人生。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凍的,眼淚開始肆意流淌,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風乾後,又一次一次變的溼潤,直到徹底乾枯。
我意識隨的時間一點點流失。
突然,天邊打了一個驚雷,嚇的我一瞬間從沙灘上坐了起來。
十二月份,極少會有雷電。
看着天際交錯的閃電,我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像是得到了某種啓示一樣,笑了一下,翻身站起。
我連死都不怕,那活着又有什麼可怕?
那一刻,我頭腦變的清明。
***
一星期後,莫子玉還是沒有醒來。他車禍的事,很快被媒體報導出來,加之他昏邊不醒,海龍的股票又開始往下跌,甚至比之前跌的還要厲害。有言論說,莫子主是因爲我而出的車禍,我又一次被推到浪尖上,天天在網上被人唾罵。
而宏達這邊,銀行更是天天催款,弄的整個公司又緊張了起來。莫子玉昏迷不醒,沒有人幫我決解貸款的事,我被逼無奈,想通過調整房價儘快收攏資本把貸款還上,可這個辦法弊端太多,遭到大家的反對。
這天下午,我坐在辦公室裡犯愁,開發區那個項目辦又打來電話,說公司施工安全方面存很大隱患,要求暫停整頓。
這明顯是找茬,上次說公司資質有問題,現在又說施工安全有隱患,想一出是一出,明顯是針對宏達。
我氣的差點跟那人吵了起來,想着這項目還捏在人家手裡,強壓着怒氣,還得柔聲給他說好話。掛了電話我便罵娘,把這事扔給魯致處理去,讓他把人約出來,好好探探一下口氣。
快下班的時候,徐露來了電話,說她今天去醫院看莫子玉了,聽醫生說他各項指標都正常,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不醒。還說宋雅慧現在一直守在醫院,也不管公司的事,海龍那邊羣龍無首問題層出不窮,說她也不管現在內部也有點。
從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去過醫院,我怕我去了給莫家人添堵,又不放心,便讓徐露有空時幫我過去看看。
接完徐露的電話,我胸口發悶,坐在辦公桌後,發了好一會呆。海龍萬一再出事,那對莫家來說真的是……我越想越有點坐不住。
便又給徐露發了條微信,問她晚上去暗潮不?
自從她跟陳俊生確定關係後,只要她不出差,晚上基本都在那。
徐露說她會晚點過去。
我回了一條,說晚上想過去喝兩杯,讓她早點去。
晚上八點多,我從公司出來,沒開車,打了車去暗潮,到酒吧還早,裡面人很少。吧檯來了一位新的調酒師,說阿龍今天休息,沒看到阿龍我有點小失望,再問芳姐,說是芳姐最近一直請假。沒人可聊,我點酒,坐到角落裡,一個人默默的喝着。
沒一會,一大扎脾酒就見底。
我看了眼時間,才九點,要等徐露來估計要十一點,突然沒了喝酒的興致,起身去結賬。
等刷卡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等我一下嗎?”聲音帶着嗲意,我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還真是方亞男,正小跑着上前挽邵易寒的胳膊。
我的視線同時也碰上男人投過來的目光,僅一瞬,我便轉回頭,拿回卡,我便往外走。
“佳佳……”方亞男在身後喊。
我當沒聽見,直接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