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陷阱。
沈天歌站在殿外的腳步忍不住停了下來,微蹙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走在前方領路的高公公,好似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又好像並不是在看他,而是透過他看到其他什麼人。
也不知道這位帝皇爲她準備了什麼陷阱,可如果可以,沈天歌寧可這輩子都不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因爲她很清楚,既然皇上動了殺機,佈下這個生死局等待他們,那麼,斷然都不可能輕鬆過關。
有時候想想。
身在這樣的帝王家,一輩子所需要承受的東西遠超過了尋常百姓家,什麼親情,在絕對的權利面前,都是可以捨棄的東西,因此,沈天歌很多時候真的很心疼慕容九。
“九王妃,這邊請。”
等了片刻,見沈天歌定定的站在不遠處未曾移步,走在前面的陳公公不禁又走了回來,在她面前恭敬的行了個禮後,恭敬的比了個請的手勢,這架勢明顯是不給沈天歌任何反悔的機會。
“好。”
既來之則安之。
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事到如今,她早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權,除了跟隨皇上的棋一步一步走下去外,任何一點兒忤逆就有可能掀起軒然大波。
不過,若真當她是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對待的話,那麼,不好意思,那可是要後悔的。
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冷芒,稍縱即逝,當沈天歌再次跟上高公公的腳步時,一張精緻的臉上已然恢復了平靜,見高公公特意停下來看她,沈天歌還衝他投去淺淺的一笑,這才邁步進了大殿。
藥香。
很濃郁的藥香。
一聞到這個味,沈天歌就知道,爲了救慕容祈的小命,皇上是下了血本的,什麼名貴的藥材都毫不吝嗇,只不過,饒是如此,顯然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否則,也不會有她什麼事了。
“王妃往前一直走,走到盡頭後,往左拐就到了,老奴不懂醫術,又幫不上什麼忙,就不跟王妃一同進去添亂了。”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高湛突然停下腳步,朝沈天歌行了個禮後,緩緩的說道:“需要什麼,只管叫人來找老奴,老奴會盡可能的滿足王妃您的需求。”
“也好,高公公去忙吧。”
有意思。
這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領路的人卻在這個時候拋下她,讓她一個人進去,若說這裡面沒什麼的話,沈天歌還真不信,這戲演得真可謂粗糙啊。
不是說慕容祈都快死了嗎?
他們兩人走了這麼半天,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除了濃郁的藥香味外,再無其他。
呵呵。
沈天歌心裡冷笑了兩聲,臉上卻不露分毫,目送着高公公離開後,她方纔邁步朝前走,她倒要見識見識,到底前方有什麼洪水猛獸在等着她。
“師父。”
皇上倒沒有欺騙她,沈天歌剛走在門口就看到了房間裡眉頭緊鎖的穆凌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令沈天歌詫異的是,烏絮兒竟然也在,看來事情似乎遠比她想象的更爲兇險。
雖然房間裡此刻並沒有其他的外人,但沈天歌還是謹慎的沒有直接出手,甚至,還喊了穆凌峰師父,以此提醒穆凌峰她來了,以及他們現在所處的關係,免得這個腦子時不時不好使的徒弟一張嘴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天歌,你來了啊。”
擡頭看到沈天歌,穆凌峰本能的想要喊師父,可觸及到沈天歌的眼神,他又硬生生的改了口,可讓他喊沈天歌徒弟,他是怎麼也喊不出來的,所以,乾脆直接學了慕容九對沈天歌的稱呼。
“情況怎麼樣?”
在這個看似寬容實則固若金湯的宮殿裡,多說多錯,還不如極可能的少說話,免得一個不留神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沒錯。
自從皇上說已經派人將穆凌峰請進宮後,沈天歌就徹底不相信那個帝皇了,所以,對於他所說所住的一切,她都不會覺得意外,就好似現在這樣,連個打下手的丫鬟都沒有,擺明了給他們師徒足夠的自由和空間。
只可惜……
這一切落到沈天歌眼裡可就不是這個意思了。
在她心裡,皇上之所以不放任何人在這個大殿裡,其實就是爲了放鬆他們的警惕之心,沈天歌很肯定,只要在這個時候,她與穆凌峰只要稍有一絲異動,下一秒,就會立馬有千軍萬馬等着他們。
但有一點她很肯定。
就是慕容祈現在真的危在旦夕。
光從這些名貴的藥材裡,沈天歌就已經知道了八九分,再加上,這個時候,她掃了一眼牀上那胸口位置還插着一把利劍卻已經陷入假死狀態的慕容祈本人,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很不好,若不是有一株千年老參吊着一口氣,這個時候只怕他早就……”
那人的呼吸已經微弱的快察覺不到了,若不是他剛纔閉氣凝神聽了好久,才終於聽到一絲他的喘息,穆凌峰早就以爲牀上那個人已經死了。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在穆凌峰眼裡,也跟死了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把劍倒不是很難,他能將之取出來,可耽誤的太久了,傷患流血太多,再加上那把劍的二次創口,穆凌峰很肯定,哪怕是有千年老參吊命,也保不住那個人了。
若不這樣,他也不會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還遲遲不動手,就是因爲他太清楚那個人的情況了,纔不能輕易出手,來之時,帶他們來這裡的人就說了,若是弄死了牀上之人,就要他們夫妻陪葬。
“那師父你交給我的補血丹正好能派上用場了,對嗎?”
所幸這些保命藥都是她常備的藥品,而穆凌峰也不是完全傻了,這次來皇宮,他不僅帶了烏絮兒一同前來,還揹着沈天歌的藥箱,或許,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又或者他就是無心之舉。
但不管怎麼樣,看到那熟悉的藥箱,沈天歌緊繃的心還是放鬆了不少,畢竟,那是她一手打造的藥箱,她所需要的一切工具應急藥,都能在那裡找到。
手腳麻利的在第二層抽屜裡翻出一個白瓷瓶,將之遞給穆凌峰,沈天歌這才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道:“兩粒,然後準備爲他開刀拔劍。”
那麼長的一把劍,雖然穩穩的懸吊着,但其實還不如一早就拔掉的好,這萬一傷口支撐不住它的重量的話,豈不是能立馬要了慕容祈的小命?
沈天歌心裡不禁對宮中的那些庸醫的醫術嗤之以鼻,竟然這麼久了,連最起碼的拔劍都做不到,還自稱神醫什麼的,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可是……”
“沒有可是,你必須這麼做。”
聽到沈天歌的話,穆凌峰嚇了一跳,那個人就只剩下一口氣了,這要是再拔劍,真的就能讓那人立馬見閻王,可還沒等他說出來,沈天歌就一臉嚴肅的盯着他,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
沒得選擇了。
這分明就是一個死局。
慕容祈這個情況,沈天歌絕不相信皇上不知道,可明知如此,還答應她來,這無非就是故意而爲之的,目的就是讓他們無論怎麼選擇都只能是死路一條。
怎麼說?
若沈天歌出手,將慕容祈從閻王殿拉回來了,那麼,等待她的,絕不是什麼封賞,而是一條欺君大罪;可若她不出手,任由穆凌峰獨自施救,那麼,依照穆凌峰的醫術,根本沒辦法將慕容祈救活,如此一來,一條殺害皇子的大罪鐵定逃不了了。
真真夠陰險。
面對這樣的佈局,沈天歌也不得不佩服當今皇上的心狠手辣,可爲了給慕容九那邊足夠的時間,她必須先穩住這邊,不使情況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出手?不出手?
對沈天歌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她可不是一個認命的人,所幸,皇上還將穆凌峰留下來給她,這讓她稍稍還能有一線破局的希望,只不過,希望穆凌峰千萬別在這個時候給她掉鏈子啊。
“準備工具。”
深深的看了沈天歌一眼,穆凌峰似乎讀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又或者只是盲目的相信沈天歌,因而,原本起伏很大的情緒奇蹟般的平靜了。
“好的,師父。”
沈天歌恭敬的開口應答,然後麻利的從藥箱的第三層裡拿出了一套她早就準備好卻一直沒來得及用的醫療用具,如果有跟她同一個時空來的同伴,見到那些物品的話,就會十分驚訝了。
不爲別的,就爲了那大小不一的手術刀。
“師父,還是像上次那樣,我扶着劍,你劃開一些傷口,我再拔劍嗎?”
也不管穆凌峰眼裡那訝異的眼神,沈天歌將她最爲熟悉的三號手術刀消了毒之後,擺放在了牀邊,一臉虛心求教額樣子,不解的開口。
在外人看來,沈天歌只是一個虛心求教的好弟子,可只有在場的三人才知道,其實這是沈天歌想着法子教穆凌峰該怎麼做,讓他不要太緊張。
“是的。”
聽了沈天歌的話,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穆凌峰也知道,事到如今,根本由不得他拒絕,所幸,還有沈天歌在場,哪怕他失手了,穆凌峰也相信沈天歌能夠力挽狂瀾的。
既然這樣,他還擔心什麼呢?
很少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讓他如此近距離的學習,還是這麼手把手的教,他若是還在擔心害怕的話,只怕要辜負了他這個師父的良苦用心了。
思及此,穆凌峰的情緒竟然奇蹟般的一瞬間就平復,走向牀邊的步伐,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就連拿起那把陌生的手術刀時,也沒有半點兒的遲疑,完全看不出他是第一次使用。
“師父,我準備好了。”
很滿意穆凌峰的轉變,沈天歌輕鬆了一口氣,雙手握住那劍柄,緩緩的開口示意。
“好。”
可就在穆凌峰鼓足了勇氣,準備動刀的時候,意外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