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給父皇請安。”
被皇上召見,沈天歌一點兒也不意外,心裡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確保自己不會露出任何的馬腳給皇上抓住錯處,當然,她也不是閒得無聊才跑來這裡的。
在獨屬於她的藥房裡,她詳細的詢問過穆凌峰有關於下半毒的問題後,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回憶着她與慕容九兩個人出現在御書房後的每一個細節。
只可惜……
因爲那天並沒有想到後面會發生這麼多事,所以,沈天歌並沒有刻意的去注意那些細節,因而,不管怎麼回憶,她也想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故地重遊,或許,是冒險了點兒。
可對於沈天歌來說,她本來毒術就精湛,又有充足的準備,倒也不懼怕會發生慕容九那樣的情況,只不過,她現在更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不是那些可能存在的東西,而是眼前這個一身龍袍的皇上。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並不詫異沈天歌的去而復返,皇上停下手裡的動作,輕笑着問道。
“出了些小麻煩,不過,已經解決了。”
不等皇上吩咐,沈天歌已經徑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只不過,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她輕挑了一下眉頭,再次看向皇上時,已經收斂了那種情緒。
“父皇最近是不是身子微恙?”
絲毫沒有無禮的覺悟,沈天歌輕笑着岔開了話題。
“嗯?”
倒沒想到沈天歌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皇上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爲沈天歌是一個醫術高明的人,但很可惜,這個想法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被他好笑的否決了。
一來,賢妃在宮中聖寵不衰這麼多年,若說沒些關係網,那絕不對是騙人的,更何況,慕容九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別人提醒,皇上心裡也有數。
這倆母子都不是省油的燈,會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皇上倒一點兒意外都沒有,可沈天歌的風評一向不怎麼好,他就算在昏庸,也絕對不相信那一切不過是她的隱忍。
不過,這兩次相處下來,皇上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沈天歌的變化,但那對他來說,都可以是人爲刻意設計的,不能算作真正沈天歌的能力。
“父皇,你最近是不是起夜頻繁,每天都覺得很累,但又沒做什麼事情?”
沈天歌像個最專業的醫生一樣,淡淡的說着:“前半夜還能睡一下,可到了後半夜,頻頻起夜,令您無法入眠,哪怕服用了安眠的湯藥,也不能改變這種現狀?”
不能說像,就醫術一道來說,沈天歌絕對不遜色於任何一個有名的醫師,只不過,在很多人眼裡,她始終就是那個沒有見識懦弱且花癡的形象,哪怕她有過那麼一次大出風頭的機會,也沒有扭轉絕大多數人對她的看法。
當然,別說別人了,就算是皇上,若不是見她這個時候,對他的隱疾說的頭頭是道,而且精準無比,也斷然不會對沈天歌另眼相待。
“你懂醫?”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但皇上卻沒有因此感到任何的高興,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那雙本就銳利的眼眸此刻越發的深邃了幾分,令人猜不到他的真實情緒。
“上次王爺爲了母妃的壽禮,恰好請來了一位高人,天歌趁機跟他學了一些醫術,算不得精通,但一些小病小災還是能夠看出一二的。”
焉能不知道皇上話中的隱意?
想試探她,這也得她沈天歌願意,否則,莫說皇上了,就算是天上的神靈,也別想從她嘴裡知道任何準確的消息,但沈天歌也沒想過完全隱瞞。
之所以這麼幹脆的承認,她也是有用意的。
慕容九不是在這個房間裡中了藥嘛,那最有可能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這位,在沈天歌眼裡,可沒有什麼以下犯上的覺悟,在她心裡,不管是誰,既然做了,那就要有被她揪出來的覺悟。
皇上又如何?
不過是一個上了年紀,疑神疑鬼,善耍陰謀詭計,沒有任何情感的陰謀家,除了他是慕容九的親生父親外,跟她沈天歌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那她憑什麼不懷疑他?
當然,她心裡還是憋着一團火的。
不管怎麼說,慕容九都是他的親生兒子,若那件事真的是他做的,那就意味着,眼前這個人親手斷送了他與慕容九的父子情,就爲了那麼一個破位置。
多可笑?
若沒有了子嗣,就算他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那也最多隻能坐到他入土爲安的那一刻,就斷送了全部的國運,這完全就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沈天歌絕不相信,依照皇上的精明,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可他若還是因爲那狗屁的理由,捨棄了慕容九這個皇位最佳繼承人,那以後,她就不得不多小心一些皇上了。
“看來朕還是小瞧了你啊。”
只學了一點兒,就能憑着一兩眼就看出他的隱疾,還真以爲他老糊塗了嗎?
不過,既然對方沒有點破的意思,那皇上索性就暫時放下身段,看看這個女人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
“不知父皇可有太醫院的太醫們看過?”
沈天歌淺淺的笑了笑,對那句看似讚美的話置若罔聞。
開玩笑。
又不是腦子裡塞了棉花,沈天歌纔不會傻傻的跳進皇上的陷阱裡,徹底暴露了她現在擁有的底牌。
“自然,不過都是些小症,喝些湯藥就好了。”
越發肯定沈天歌是個醫術不錯的人,但具體不錯到哪一步,皇上也說不準,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久前在御書房發生的事,她可能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那又如何?
在沈天歌和慕容九兩人離開後,他就已經命人將不該存在的東西替換了,一模一樣的,任憑誰也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那就好。”
環視了一圈御書房,沈天歌忽而掏出一個小瓷瓶,在指間擺弄,挑眉輕笑道:“此藥是那位高人交給我的秘方,據說對於夜起和睡眠都有不錯的改善。”
來這裡的目的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沈天歌自然不願意多加耽擱,畢竟,這跟慕容九有關係,她總不能讓慕容九心裡一直有個木疙瘩解不開,所以,拿出秘製的安神藥,敬獻給皇上。
“上午跟王爺過來,天歌就覺得父皇的氣色不怎麼好,左思右想,還是走這一趟,雖然明知可能是多此一舉,但不管怎麼說,王爺是個孝順的人,若是知道父皇身體微恙,怕是要着急上火了。”
這話換個意思,就是告訴皇上,不必費盡心思對付慕容九,他並不會做出什麼威懾皇權的事,更不會做出啊大逆不道之舉,可皇上若真把人逼急了,那隻怕會適得其反。
她是個懂醫的人,上午就已經看出了問題,卻沒有說給慕容九知道,這並不是懼怕皇上,而是她嫁夫隨夫,不要把父子倆的關係鬧僵,那無論是對皇權,還是黎明百姓,甚至整個流雲國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位高人還在九王府?”
對於沈天歌話中的含義,皇上只是輕挑了下眉,若有所思的看了沈天歌一眼之後,就很敏銳的問出了沈天歌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泄露出來的訊息。
“現在不在。”
她沈天歌現在不在九王府,那自然那位高人也不在九王府,沈天歌如實的回答,可聽在皇上的耳中就完全變了個味,被自動翻譯成:那高人自然是在九王府,可任何人也別想找到他。
“哦?那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率先給朕配了這個藥?”
似笑非笑的看了沈天歌一眼,皇上漆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縷暗芒,稍縱即逝。
“那倒不是。”
好像一早就知道皇上會這樣問一樣,沈天歌完全沒有任何的驚惶,始終保持着淡然的表情,就連語氣,也沒有絲毫的改變,一直平靜如水,哪怕是笑,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九王爺的情況父皇想必不會忘記,他前段時間,也有這樣的症狀,而我那個時候恰好在跟那位高人學習一些淺顯的醫術,剛好就記住了那高人當時的配方,只可惜……”
沈天歌輕嘆口氣,終於露出了一抹悵然若失的表情,幽幽的說道:“只可惜九王爺的情況被發現的太晚了,服了藥雖然緩解了情況,但高人說,九王爺傷了根本,必須長時間的用藥調理,放鬆心情,方纔能痊癒。”
說到這裡,沈天歌好似又想到了什麼,忽而笑開了,看向皇上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好在父皇英明,免了王爺的早朝不說,還喝令他閉門思過,這可大大的有助於王爺的恢復,不然,我還真擔心他會累垮自己的身體,造成永久性傷害呢。”
“呃……”
這一刻,皇上的心情是複雜的,他說不上自己是喜悅呢,還是懊惱。
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慕容九沒有子嗣,那樣,他就算在不情願,那隻能重新培養其他子嗣,希望在他駕鶴歸去之時,能爲流雲國百姓培養出一個英明的帝王。
可另一方面,他只要一想起慕容九手裡那握着的兵權,已經他那聲名遠播的盛名會超過他,威脅他這個位置,就恨不得將慕容九處之而後快。
“時辰不早了,天歌就此告辭,不打擾父皇的休息了。”
心裡冷笑了一聲,沈天歌站起身,恭敬的行了個禮,就欲離開這個令她很不舒服的地方,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