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能稱之爲後山,鹿原與外界的聯繫和阻礙全在於一座雄偉的秋若山,高越三千丈,舉頭望去如同巍峨的巨人,大山託塔而立是那般不屈不撓,讓人不禁感慨它的壯闊無邊。
“本公主命令你等等我!”
鹿語爬得氣喘吁吁,本是潤滑光澤的小臉凍得通紅,若不是她還有點境界挾持,早就凍成冰棍了,這會看阿逸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的感覺,那皓齒明眸無不指責阿逸的不懂風情。
“你回去吧,別跟着我了。”阿逸也不願這個曾經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女孩有什麼損傷,故而好心勸慰。
哪知鹿語毫不領情,爬上來就從絨衣中掏出自己的小手敲打阿逸的手臂道:“你是不是男子漢,人家都上來了,你趕人下去有這樣的道理?”
這話使得阿逸正眼看向了她,阿逸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拿回了記憶,雖然鹿語的一舉一動並不像是裝的。
“鹿語,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纔不管你是誰!這是鹿原宗,不是你家,你別對我指手畫腳的!”鹿語未曾理解阿逸所言的含義,瞪着她閃爍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倒是頗有幾分可愛。
看來她還是那個傻子,畢竟鹿語也不是功於心計的女子,阿逸暫且放下疑心病,繼續往秋若山頂上走去。
曲折的盤山小路上積滿了滑溜的冰渣子,稍不留心便會滑到,阿逸有飛濂追雪的技巧一步步穩若高山,鹿語如同泥鰍一般在後面五步一滑倒,十步一撲身,尖叫聲搗亂了阿逸的思緒。
在離山巔還有百丈遠的時候,阿逸實在忍不住那尖叫聲,停下身子等待被甩在身後老遠的鹿語。
半晌,鹿語才堪堪爬到阿逸身邊,阿逸等得厭煩便樓起她的腰肢腳尖輕點淅淅瀝瀝的雪花,藉着反彈之力直上雲霄,洋洋灑灑的晶瑩雪花在獵獵風中盪漾,像極了曾經的愉悅時候。
“哎,你放開我!”
“別動,否則我扔你下去!”
無須多言,阿逸一句話便堵住了鹿語滔滔不絕的嘴巴,直到煙雲飄雪之下的實地上,此刻初陽正起,看着滿地銀裝閃爍,當一抹晨光折射在地之時,鹿語忍不住了。
“飄雪若柳絮,寒山似嬌女,辰逸,秋若山美不美?”她的即興讚美詩詞阿逸無心聽取,倒是對她能叫出自己名字的事有些詫異。
“你不覺得聒噪嗎?”阿逸反問她一句,背手在後望向白皚皚的山間,心中感慨萬千,自始至終阿逸也未曾釋懷涵水之死,只能期待儘快了結這些令人傷心的痛恨。
收回傷心記憶,卻沒能繼續聽到鹿語繼續叨叨的聲音,阿逸回頭一看,卻發現她躲在一顆大樹下瑟瑟發抖,看來這寒冬大雪的氣溫她還是不能承受,特別是她死要面子,穿了絲綢做的內衣,大風一吹整個人都僵直來起來。
阿逸遲疑片刻,畢竟是鹿梳的女兒,雖然是受人指引,但未必有壞心思,便脫下身上的外衫,隨手蓋在鹿語身上,雖然不算嚴實卻也能禦寒了。
“誰要你的...我要下山去!你帶我下去!”鹿語話講了一半,又把衣服嚴嚴實實的穿到了自己身上,再然後繼續叫囂着要下山去。
“是你要跟我上來的,要下去自己下去,別在這擾我清淨。”阿逸皺着眉頭不待見她,轉而抽出冥劍來細細擦拭。
鹿語被阿逸的劍嚇了一跳,鼓着勇氣不服氣道:“是你把我摟上來的,你就該帶我下去!”
“...”阿逸嘴角裂開了些,不再去理會小姑娘的胡攪蠻纏,細細盯着冥劍沉思,望着天空中若隱若現的亮芒,逐漸靜下心來。
“叮~”
冥劍指向長空,發出作金石聲的鏗鏘,在這黑夜將明未明之時顯得那般敞亮,而阿逸也願作這黑夜之前的閃耀,渲染出那片大好山河!
故而,劍起於初始,落於翩翩雪花之上,斷雪相繼翻涌離去,時而漫天的大雪招搖過市,被異常精準的冥劍割裂開來,每一劍都擲地有聲,每一劍又心懷痛徹。
天道言:什麼都可悟道,什麼也不能悟。
若是在這如此富有魅力的景緻裡阿逸都不能領會些什麼,何以對得起引以爲傲的天賦?
是以,在舞完神鬼莫測的衝神雷霆後,阿逸又結合隨心所欲的莫問無名劍法打完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裡,阿逸的刻苦與領悟唯有一位觀衆獨自品味。
“什麼劍法,東倒西歪的,沒個正行。”鹿語在身後嗤之以鼻,倒是把臉蛋往阿逸的衣服上捱了挨,莫非是覺得會更加溫暖?
一個時辰中,阿逸共使出了八百多招式,每一式都未有重複,回憶起那日與藍鑫過招的場景,阿逸處處受制於人,頗有摯肘,現在想來是不能融會貫通這些奇門精巧之處,而藍鑫受到他父親的悉心指導,自然強過阿逸的繁雜招式。
“陣兵法意,萬和開泰,劫爭陰陽,話太平萬物之道,唯有劍心奇彩,奪奧妙之造詣,尋思天地界域,幅度尺寸度量變化,實質乃劍法初始,得天獨厚,是爲傲目無物巧做天人。”
這是《衝神雷霆》劍法的精髓所在,阿逸人在大雪中佇立良久,直到大雪埋到了膝蓋處才完全體會到其中奧妙,卻在剛睜開眼時看到了一副美絕人寰的面孔。
鹿語之美被世人稱讚,哪怕是那些古板的學究都未曾有過討論,這一方面賴於鹿梳的地位使然,另一方面在於鹿語的美貌地位無人可以憾動。
在阿逸縱觀如此多的美人而言,鹿語撐得起四方界第一美人的稱號。
還未等阿逸罵她毛病,這姑娘卻嚇得不輕,她正想研究阿逸爲何不動了,沒想到阿逸突然有了動靜,她哪有多好的心理素質,一時間就叫喚了起來。
“啊!”
讓阿逸沒有想到的是,就這一聲貫徹整個秋若山的驚呼,竟是讓整個秋若山有了一絲顫動,而阿逸只是有些想打人,倒也沒有多想——
“轟隆隆~”
“什麼聲音?”鹿語好不容易歇着了,卻聽得大山深處有了一絲動靜,便有些忍不住猜測到:“不會是什麼守山妖獸吧?”
阿逸也是服了她,感嘆鹿梳生的女兒還不如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兒來得聰慧,冷笑一聲道:“回去了後,別要在纏着我,可聽明白了?”
“憑什麼!”鹿語做出一臉厭惡的表情道:“誰稀罕跟你待着,一點喜感都沒有,還不如我的靈寵小花,若是你有伴侶,還不知道多無聊!”
小花大約是一種靈寵,阿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暫且放下了心中的執念道:“你知道就好,滾吧。”
“你!”
鹿語今日算是吃飽了西北風,她從未見過如此不給自己面子的人,即便是有些許好奇,也抵不過這山間的風雪,狠聲跺腳便轉身走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阿逸心中不是滋味,回憶起剛纔的話,更是如夢方醒,自己真的未曾給過涵水快樂?
但無論如何,阿逸只能先報仇再多想,所以收起記憶繼續勾欄這天地的傑作,以身作劍落雪爲伴,直到頭上滿滿的白色,晶瑩剔透的包裹住每一根髮絲。
“轟隆隆~”
這次的聲響來的更爲劇烈,阿逸頓覺大地有些抖擻,震動的感覺持續增長,心中的不安開始反覆跳出,便把目光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阿逸生於南方數十年,不曾見過北方的大雪紛飛,當然,也不會見過——雪崩。
“轟!”
那一聲尖叫,導致大雪轟然而至,看着只是淅淅瀝瀝,但其實速度極快,眨眼之間便是砸到無數大樹頑石,所過之處一覽無餘,全是被埋沒的銀白。
“媽的!”
阿逸暗罵一聲,這纔想起鹿語已經離去好一會,拿起劍便要去找她,順勢把自己將近兩百丈的神識全力放開來,順着原路腳墊雪花急速往下飛馳而去。
“砰砰砰!”
那劇烈的晃動不斷加劇,阿逸皺起眉頭來,若是鹿語被大雪淹沒,哪怕自己是什麼身份,被鹿梳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條,即便不死此債也是難以還清了。
來不及多想的阿逸一路順着找下去,直到在半山腰上也未曾發現鹿語的蹤跡,按照鹿語的速度一定不會這般快捷,難道是走了其他路徑?
而阿逸並不熟悉秋若山的方向,且大雪封山並非只是一個方向,說不定大多數地界已經被大雪掩蓋——阿逸不敢多想,只能繼續探查一草一木之間的縫隙,希望能有鹿語的蹤影。
“鹿語!”
“鹿語你在哪!”
阿逸實在是用神識查探到頭昏腦漲,只能飛躍每一顆樹梢之間的頂峰吼叫,卻也毫無迴應,這便如阿逸找不到殺害涵水的兇手一般苦不堪言。
是以阿逸怒了,拿起冥劍喊打喊殺,一劍闢出,大片的青松摧毀倒地,做些大聲勢以求鹿語可以聽到。
“鹿語!”
阿逸望着滾滾而來的崩裂,心中雖然着急卻也並未亂了分寸,只想着沿路來時的斜坡爛道,也許會有蹤跡。
大雪坍塌在即,阿逸使出全身解數急速飛行,說來也算不上飛行,只能算是滑翔百丈後繼續飛起,但也確實耗費靈力,直到雪崩落入一座細長的峽谷之時,阿逸停下了腳步。
“鹿語!”
“鹿語你在嗎?”
阿逸聲嘶力竭的吼着,手上拿着在峽谷邊緣上掛着的長袍衣裳,期盼下面能有迴音。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下面終於是迴應出了鹿語細微而清脆的聲響:“快來救我!我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