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你們隊長竟然連這一步都算計到了，雖說擁有着【導演】序列，但說到底，序列天賦只是一件工具，還是要看使用的人。”
匪爺讚歎道，“如果本大爺在他身上的話，那他就無人能敵了。”
對於匪爺這種踩一捧一的行爲，許夜表示強烈的鄙視。
“祂，來了！”
突然，倒在地上的韓希公爵，聲音尖銳了起來，此時就連他，都已經感覺到了暗墮之主降臨的氣息。
那是一股精神波動。
那是所有知道這些事情的人，所有造就污染事件的人，所有參與者的精神波動。
祂誕生在他們的精神世界。
祂的載體，是人心的惡。
許夜豁然擡頭，他看到了夜靈市蒼穹之上，在爆炸的餘波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着。
那是些詭異而磅礴的靈氣，那是所有惡的源頭，黑暗宛如深淵。
普通的民衆，仰望天空，在驚歎着爆炸。
而此時的覺醒者，或者知道此事的人，或者靈感極其高的普通人，都看到了爆炸之後，顯露出來的紅月周邊的變化。
這是一般人無法看到的景象。
“哈……哈哈哈……”
“小子，你們阻止了一場小規模的災難，現在呢，一場更大規模的災難，已經降臨，這一次，死去的，將是數億，數十億人！”
“你們，將成爲這個世界的罪人！”
韓希公爵一邊咳血，一邊大喊，瘋狂無比。
而此時的許夜，已經沒精力去反駁對方的話。
他死死盯着紅月。
紅月周圍，出現了波動，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白色的沾染着鮮血的布條，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頭顱。
那是許夜，在永恆教廷信徒聚會中所看到的暗墮之主的畫像。
那是一個全身被血色蹦躂纏繞着的人。
此時的紅月，彷彿是祂的一隻血眼，冷漠的俯瞰着大地，那個巨大的腦袋，擠滿了大半蒼穹，擠滿了人們的視野。
血色蹦躂一點點脫落，像是瀑布一下，從紅月之上垂掛下來，露出裡面，黑暗的、血肉模糊的，長滿肉芽的一些皮膚。
以及一張被針線縫合在一起的深淵巨口。
祂，還在出現。
祂的腦袋，漸漸生成。
可突然，就在所有人以爲，祂的身軀也會一併生成的時候，祂停止了生長。
一切，戛然而止。
紅桃A主教豁然擡頭，他和顧慕寒拉開了一段距離，靜默地看着蒼穹，眼裡的崇拜，逐漸變成了驚愕。
怎麼回事？
暗墮之主的投影，爲什麼只降臨了一半？
儀式不可能失敗！
下一秒，他彷彿想到了什麼，渾身一震。
孟城飛！
是你欺騙了我！
你阻礙了祂的降臨！
……
浮空城，湖心一側。
孟城飛捂着心臟，鮮血已經染透了他的剪裁得體的紳士套裝，他仰躺在地上，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能看到，祂巨大的腦袋，擠滿了夜晚。
以及，祂那隻血紅色的眼珠子，轉了過來，像是在憤怒的質問。
“真壯觀呢。”
“總隊長，您說是不是。”
“這就是神靈啊，異界的神靈，單單看一眼，就令人頭皮發麻，幸好普通人靈感低，看不到，否則的話，可能全部瘋了。”
承天命沒有說話，只是持劍的手，在顫抖。
他注意到了祂的注視。
祂的目光，正在這方小小的湖泊中。
“沒事的，不用害怕，我稍微做了一點手腳。”
“咳咳咳……”
孟城飛溫和的笑了起來，露出了八顆帶着血水的牙齒，“祂降臨的儀式，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否則，祂就無法降臨。”
“所以，我不能在儀式上動手腳。”
“但如你們所說，剛剛降臨的祂，無比虛弱，甚至需要古聖，作爲口糧，來凝聚投影。”
“你在古聖身上動了手腳？”承天命忽然道，目光驚疑不定。
“對。”孟城飛笑了起來，眼裡帶着溫潤，“那是一尊被封印的古聖，他的肉身和靈魂都是完整的，我用神之序列和他進行了交流。”
“而後，我又用了陳博士給我的某件東西，將他的靈魂從古棺裡轉移了出來，安置在了某個人的身上，放心，你們找不到的。”
“暗墮之主的投影，雖然吸收了古聖的肉身力量，但卻找不到古聖的靈魂力量，所以，祂只能呈現半降臨的狀態。”
承天命目光復雜：“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想要毀滅浮空城嗎？”
“咳咳……”孟城飛咳出了更多的鮮血，“總隊長，您又錯了，我從來沒想過毀滅浮空城。”
“祂雖然只呈現出半降臨的狀態，而且，祂只會影響到浮空城以及所屬的城市，但祂畢竟降臨了。”
“人心的惡，會讓這個怪物，繼續成長，祂的投影想要完全降臨，必須要吸收更多的惡。”
“如果貴族們想要和浮空城數億人一併毀滅，那就保持現狀，相信過不了多久，祂就會完整降臨。”
“如果貴族們害怕了，那他們就去修改政策，改善民生，改革教育，讓這裡的惡減少，也許還有數十年的時間，或許更久，到時候，覺醒者會越來越強大，就有了對抗祂投影的資本。”
“很簡單的選擇題，是個正常人，都知道怎麼選擇，是吧。”
承天命張了張嘴，動容的看着眼前的孟城飛，他躺着血泊裡，他對着天空，笑意盎然。
“我，不如你。”承天命目光閃爍，眼底充滿了震驚。
“不，總隊長，其實我也很自私，我一開始，只想着復仇，只想着報復一切。”孟城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我父親的這雙眼睛，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我繼承了他的序列天賦，我也終於明白了他所想要的。”
“他看到了太多的疾苦，他沒辦法去改變，他生前經常做的，就是在某個夜晚，將某個流民拉入夢境，讓那人做一個美夢。”
“很荒唐，不是嗎。”
“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過，我想要這個美夢，變成現實。”
“最後一件事，小心流亡之地的紅娘社，那是紅桃一脈，還有荒野上的梅花一脈，方塊一脈和黑桃一脈已經沒了。”
“對了，小心陳博士，那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最高議團對他提防是對的，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最終不會毀約污染和畸變，不會毀於禁區，不會毀於神靈，而會毀於陳博士。”
“不過，這個世界雖然很黑暗，但我真的很熱愛啊。”
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噴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鮮血，他對着祂，開心的笑着：“總隊長，您站在原地就好，我活不了了，我背叛了祂，整個黎明之刃第九小隊，都背叛了祂，祂雖然無法對你們造成影響，但我們是祂的信徒。”
“我們，將承受祂的怒火。”
說話之間，他的身軀，開始詭異的消融，一點一點，化作了黑色氣體、輕煙，朝着紅月的方向飄去。
他凝望着祂的眼。
他笑了。
他從不懼怕死亡，因爲他知道，自己的意志，會有人繼承。
……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是古棺那邊出現了問題，讓祂無法降臨。”匪爺驚愕道，“好傢伙，真是好傢伙，你那隊長如果活下去，絕對是一方強者。”
“連神靈都被擺了一道，當成了制約浮空城貴族的工具。”
許夜怔怔地望着蒼穹。
他似乎看到了一縷縷上升的黑煙，他似乎看到了黎明之刃第九小隊一個個熟悉的面孔。
他們曾一起打牌，一起訓練，一起處理污染事件，一起嘮嗑……
如今，他們都要走了。
許夜仰着頭，取出那頂高高的紳士禮帽，戴在了頭上，無聲地流着淚。
你們，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