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拂曉,昨夜裡忙了一夜的諸位禮部官員大都才趕到家中睡下。
清晨地第一抹陽光照在皇宮內金色的琉璃瓦上,閃着迷人的光澤。
這纔是早上六點左右的時光,西殿內御書房裡卻已經有了兩個人。
文皇着實是一位勤政的皇帝,幾乎每天的作息都是如此。晚上常常到了深夜才睡,早上六七點的時候卻必然已經起牀。
只是今天的陛下沒有與往日一樣,在御書房內拿着硃筆批閱奏摺,而是從身邊人手中接過了一個卷軸,緩緩展開。
陛下身邊的這位正是司禮監大太監張僉,方纔司禮監有人送來這卷軸,御書房中的二位都心知肚明這其中的內容。
笑着伸手接過卷軸,陛下道,“誰說這江殷是迂腐文人來着?這不是識趣的很嗎?”
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展開手中的卷軸,“朕這一張條子遞過去,他這不是清清楚楚朕的意思嗎?”
“都說這科場糜爛,一個個嘴上說得像是那麼回事,真要到了具體問題上,全在給陛下您打太極。這回您提江殷去做這個禮部尚書,這幫人總該收斂一些纔是。”,張公公在一旁笑着接話。
“嗯....朕力排衆議也要讓江殷入主禮部,便是給他們敲一個警鐘。”,陛下微笑着展開卷軸,一個個掃過這涉事學子們的名字。
起初倒也沒什麼,這越看臉色是越差,越看臉色是越差。看到卷軸完全展開的時候,方纔那會心的微笑早已消失殆盡。
緩緩地將卷軸遞給一臉疑問的張公公,陛下緩緩地走向自己的龍椅。“無缺,你替朕數數,這卷軸上到底有幾個名字。”
張公公飛速地開始用眼睛掃那捲軸,口中喃喃有聲,兩三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數完。“稟陛下,涉案學子共二百三十二人。”
“二百三十二人......竟有二百三十二人!!”
陛下先是怒極反笑,說這話的時候先是輕輕地點頭。
待到話說到結尾的時候,怒氣勃發,龍顏大怒,猛地站起身來,抄起手邊的那一杯心愛的翡翠茶盞對着地上狠狠砸去。
隨着一聲脆響,碧綠的碎塊四散而來,門外有兩位小太監聞聲在門口探了探頭,看着這一地的碎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該清掃還是假裝沒看見。
張公公在背後微微打了一個手勢,門口的兩個小太監連忙縮頭溜走。
陛下砸了自己心愛的茶盞似乎仍舊不夠解氣,破口大罵道,“三百人中竟有二百三十二人涉案,這幫混賬東西!當真是不把朕放在眼裡!!”
他雖知科場如今風氣不好,遞條子走後門蔚然成風,但卻萬萬沒有想到春闈名額竟已經有八成被內定。
“這名單上第三行那幾個,嗯??整天和老三混在一起,不學無術,躥騰着老三走馬弄鷹,都傳到朕耳朵裡來了!還敢動手腳,通關節??”
“怪不得王老退下去的時候,朕要提江殷,就他那邊的聲音最多,原來是存着這點心思。這江殷呆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也沒見他少安排人啊。這若是依了他的意思,讓姓呂的做了禮部尚書,怎麼着?他要把整個春闈包圓了??”
“這怎麼回事?江陵和袁瑋不是國子監有名的才子嗎?這兩人怎麼也涉案其中?”,叫罵了幾聲之後,陛下的情緒很快冷靜了下來,出言問道。
“回陛下,江陵和袁瑋是胡大學士和朱大學士打的招呼,兩位大學士知道科場形勢,怕自己的得意門生被走關係的擠下去,只好也遞了條子。”
“呵呵呵。”,陛下冷笑了兩聲,“這父親在禮部當尚書的大才子,沒有大學士替自己遞條子,竟然有落榜的危險,真是滑稽諷刺至極!”
“朕是該氣兩位大學士隨波逐流呢,還是該賞江尚書秉公執法呢?”,陛下無不諷刺地說,“朕的兩個兒子真是做的好啊。”
三皇子和七皇子兩派的人此次涉案極多,不怪陛下臉色這樣難看。
科場糜爛多年以來一直是他的心病,如今突然得知這病更比自己想象嚴重幾分,兩個兒子的參與程度也更比自己想的要多幾分,就不由得很是憤怒。
“此事太子做得倒是不錯。”,陛下閉着眼回想了一下,方纔卷軸上基本上沒有看到太子那邊的人。
“但據說太子在任命令下了之後,仍舊違例去見了江尚書。兩人相談許久,大約有半個時辰。”
“朕知道,允兒已經上表陳了此事。他考慮得倒是比朕周到,說是怕江殷不敢和涉案世家作對,所以想讓東宮擔下此事。”
“朕本想着這幾十個學子能扯出什麼世家?卻萬萬沒有想到涉案人數如此之多!難怪允兒覺得江尚書可能會十分爲難。”
“太子有心了。”
“哼。”,陛下從鼻子裡發出了不屑的聲音,“他的算盤朕又不是不知道。科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卻也一樣瞞着朕不說。”
“如今看朕力主提拔了江殷,又送去了條子,知道朕已經決意要動科場,這才調轉風向,來替朕辦事。”
張公公聞言笑了,“太子畢竟不比其餘兩位,若是陛下不表態,他實在也不好和世家們翻臉不是?”
“也是。”,想起太子早逝的母親,他入主東宮這些年,也沒有母親那邊的勢力幫襯,做事未免就小心翼翼了一些,總要猜着自己的心思。
別的不說,就衝他這回的表現,強其餘兩個不爭氣的東西太多。
“傳朕的命令,讓御林軍統領唐山水去找徹兒,此事要悄悄地辦,除了御林軍和禁軍,朕誰都信不過。”
“明白。”,張公公點頭應道。
“仔細地研究這份名單,除開幾位大學士關照的。其餘的按關係親疏,從遠往近了抓,先抓小魚小蝦。盡最大可能,不要走露了風聲。重要的那些,涉及當朝大員的統一在放榜那天,上朝的時候動手,朕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朕已經力主江殷入禮部,給了他們機會,他們卻偏偏不把朕當回事。那就不要怪朕下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