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愚人節去參考殿試,林甫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別的不說,就是這整個流程就有些逗人玩兒的味道。
金鑾殿前的殿試,所謂“辰入酉出”,一日爲限,凌晨進宮,日落交卷,也就是說天還沒亮就得起來在宮門口排隊。
所幸林府距離皇宮是最近的,小林公子磨磨唧唧賴了一會牀,終於起來往宮門口趕的時候卻也還算是早的。
到了門口一看,閱卷官們比考生來得還早還整齊,五位大學士再加上翰林院和禮部新走馬上任的幾位,統共一十二人,已經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口排好了隊列。
三百學子們則爲三列,按榜上的名次規規整整地站好。
林甫作爲新科會元,居中列首位,左邊這第一位看榜的時候留意過,記着名字是叫孫天文,是一甲第二,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右邊這位林甫可是熟悉極了,乃是那位眠柳宿娼還自命風流,讓穿越人士很是看不慣的袁瑋袁大才子。
小林公子見着這位衣容整肅地站在這裡,目不斜視地瞪着前面的宮門,覺着有些好笑,便上去打趣,“袁大才子整日爭風吃醋,竟還能抽得空來考取功名,這份斯文實在不簡單吶!”
這是在笑袁瑋爲了一位清倌人當街與自己家那位紈絝子弟鬧了起來,還自命風流,自覺斯文。
對於名列林甫之下,袁瑋是很不服氣的,他一是不服,二是他作爲五位大學士中朱蕪的弟子,自然明白林甫和江大人的關係。
在他看來,林甫絕對是作弊了的,江大人一定玩弄了手段,否則眼前這可惡小子斷然拿不到第一。
有作弊的成分,他覺着自然是不算數的,況且殿試這乃是各位大儒判卷,前十更有陛下親覽定奪,任你千百花招,自有陛下聖斷!
袁大才子也不知道何處來的自信,大約是覺着如此不着調的人定然不如自己有才華罷,自覺清高,所以也不理會林甫的玩笑話,只是盯着前方的宮門,一切等出了名次再說。
林甫本來也不在乎這這點名次的較量,只是隨口一提,給他找點不自在罷了。此刻見袁大才子緊抿嘴脣像是卯足了勁兒,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正想再調侃幾句,這位袁大才子一直盯着的宮門倒是打開了。便只能閉嘴,不好再說什麼。
宮門打開,傳禮官出來傳話,這時候已經過了一會兒,學子們陸陸續續的竟然已經到齊了。說起來還真沒有發生過學子來晚了所以失去資格沒能趕上殿試的事情。
畢竟這宮門可就是鯉魚躍龍門裡的那龍門啊!
傳禮官傳完了話,左邊的幾位大人們便先行進宮了,隨後的便是參與殿試的三百學子。
到了殿試的時候,其實要答的只一道策問,攏共兩三千字而已,卻是仍舊要朝五晚九,從凌晨考到日落。
此次考試至關重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宮中禮儀規矩實在繁瑣,若是能精簡一些,萬萬用不着這麼久。
不過好在走到了金鑾殿前,總算是不用自己帶些什麼乾糧糕點來充飢了,進這宮門的時候也不必再如之前那樣脫得精光,只是幾位兵士稍稍摸一摸,沒有明顯的詭異之處即可,也算是初步具有了身份。
過宮門搜身只是興餘節目,主要是認身份,這時候沒有照片,身份憑證上只能儘量用言語描述這個人的容貌,殿試之前的排查最是嚴格,因爲若是放了假的貢士進了宮,那就是等同於欺君的大罪,不僅頂替者要殺頭,放他進去的士兵也討不了好。因而這身份排查的時候就嚴格了一些。
閱卷的諸位大人進去之後,最左的那一列出列跟上,他們學子們進宮的速度就比不上那些大人們那般輕鬆了。而是一個個地接受詳細的盤查和身份憑證地核對。
覈對的過程極慢,此刻又是凌晨五點多,林甫不由得有些瞌睡,迷迷糊糊地跟着隊伍往前,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沒有輪到自己,耳邊卻是響起了爭執的聲音。
林甫回過神來,一想到這可是皇宮門口,一下子來了興致,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在這裡喧譁?定睛一看倒還是一位熟人。
只聽着前面那位負責看身份憑證校對身份的識認官衝着一位學子大吼了一聲,“你這大膽刁民!竟敢冒名頂替!”
而遭此橫禍的正是前些日子在酒樓裡邀請小林公子喝酒吃肉的益州學子常佳紀,他正因爲自己僥倖上榜春闈會試,今年又放出風殿試來只定次第不行淘汰之法而大感欣喜,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正在此時卻遭當頭棒喝,“刁民!竟敢冒名頂替!”頓時目瞪口呆,我.....我哪裡冒名頂替了???
識認官見他還不承認,指着他的名冊厲聲喝道,“你這憑證上明明是微須,而你卻有鬍鬚!”
常佳紀猶自在懵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我......我我.我..是微須啊...
“你是?”識認官見他還敢狡辯,大聲呵斥道,“在場的諸位學子誰不知道,聖人說過,微斯人,吾誰與歸?這微即爲無,而你分明卻有鬍鬚!”
“什麼??”饒是常佳紀這等知曉人情世故的人也是被這無厘頭的理由驚到了,“聖人是說過,微斯人,吾誰與歸,但聖人也說過自己,“微服”啊!難不成這聖人是光着屁股的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在宮門附近的學子們都被這一出逗的是樂不可支,不過笑雖是笑,在場的還是寒門子弟居多,沒有誰敢上前勸說一下,在這宮門口亂說話。
小林公子見此情形只得笑着上前兩步,向這位識認官行了一禮,“這位大人,此位學子的確是益州常佳紀,我日前與他有一面之緣,願做擔保,也省得讓陛下多等。”
這識認官此時很是不高興,他也是怕上面責怪,才如此計較,可方纔的諸位學子們分明是在笑他,此刻連帶着林甫也不給他好臉色,“你又是哪位,誰又來替你擔保?”言下之意你是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