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着若酒娘說的話,小蠻忽然便想起昨夜與郎君你儂我儂的時候,他還說過什麼“四十八顫”,要等她的身子禁受得起時才與她嘗試一番,小蠻只是想到他昨夜那般勇猛已是難以承受,真不知那什麼“四十八顫”又該怎生才能消受的。
不過若依着若酒娘所言,那是能叫人更加快活的?
天吶,昨夜那般已是欲仙欲死,還要快活到哪般地步?
小蠻想着,便是一陣心猿意馬。
就在這時,她們已經趕到南市門口,正要往南市裡拐,就見對面那個坊裡,許多人拖着女人抱着孩子匆匆地逃出來,還有一些推着小車的商販,彷彿那坊裡出了天大的事情,有人高聲叫嚷着:“殺人啦!好多歹人當街殺人啦!”
小蠻納罕地站住腳步,疑惑地想:“京師重地,天子腳下,居然會有一羣人當街殺人,這是要造反麼?”
又有人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道:“不要胡說!我認得策馬停在旁邊的那個人,那是武駙馬,想被必殺的那人才是歹人吧!”
小蠻聽了心裡“咯噔”一下,武駙馬?當朝哪還有第二個武駙馬!這武駙馬要殺誰?
小蠻沉不住氣了,對面片兒她們說道:“你們且在此稍候片刻,我去看看!”
“楊家娘子!”
若酒娘倒是個老成持重的,開口便想喚住她,誰知小蠻腳速奇快。片刻功夫已掠出十數丈遠……
武府的侍衛們把楊帆圍在中央,他們沒想到楊帆的武技如此高明,長棍被削斷,楊帆的反擊反而更加犀利了,長棍削出鋒利的尖,被他刺傷了多人。長街上一片靜謐,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呻吟聲和戰馬的偶爾一聲長嘶。
那帶頭的魁偉武士驚訝地看着楊帆。目光漸漸落在楊帆手中那根短棍上,短棍頭上血肉模糊,傷痕累累。看來這短棍怕是也支撐不了幾個回合了。那魁偉武士嘴角漸漸綻起一絲獰笑,把鋒利的長刀向前一舉,大喝道:“殺!”
武士們紛紛舉刀在手。向楊帆衝過來,楊帆長吸一口氣,將那短棍一舉,正欲再度搏殺,猛然間一聲嬌叱,就見無數竹竿利箭般射至,劈頭蓋臉打得那些武士紛紛收刀護身,楊帆擡頭望去,就見一位俏麗女子一身綵衣,衣帶飄飄。雲寰霧鬢,彷彿一位飛天的仙女,凌空躍來。
楊帆欣然叫道:“小蠻!”
“郎君,接棍!”
小蠻脫手擲出一棍,楊帆擡手接過。一試那棍,雖比手中這根棍子短了兩尺,卻似重了三成,棍身柔中有剛,筆直光滑,乃是一根武器行中製作的真正用於作戰用的棍子。不由得精神大振。
這時小蠻飛落過來,身形翩然一轉,堪堪落在楊帆身前,兩人不約而同揚起手中棍子,分別指向左右斜前方,楊帆攬緊小蠻的纖腰,在她元寶般的耳朵上輕輕一啄,柔聲道:“娘子,與我一同殺出去!”
……
長街盡頭,若酒娘踮着腳尖兒,緊張地道:“咱們要不要去報官吶?”
小東姑娘努力瞪大眼睛,可惜遠處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便拉住面片兒的手,急急問道:“旭寧姐姐,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面片兒忽地欣喜地跳起來,嚷道:“他們出來了,出來了,沒事了!”
長街上,丟棄了一地的蔬菜筐簍,沒有半個人影,空蕩蕩的街道上,只見一匹駿馬緩緩而來,小蠻側坐在馬背上,楊帆一手攬着她的小蠻腰,一手拿着只蒸餅,小夫妻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相視含笑,好不甜蜜。
小蠻就着楊帆的手,甜甜地咬了一口香噴噴的蒸餅,然後低低地道:“阿兄,今日這一關雖然過去了,可那武攸暨難保不會再尋你的麻煩。阿兄今後出門,須格外小心纔是!”
楊帆道:“嗯!今天是我大意了,以後我自會小心,你不用擔心。”
小蠻低下頭,幽幽地道:“這兩日,若不見我離開郎君,怕是……怕是她就會登門責難了呢!”
“她敢!”
楊帆緊了緊她的小蠻腰,道:“不用胡思亂想,這件事交給我,我來和她說!”
小蠻答應一聲,輕輕咬了咬細嫩紅潤的下脣,又道:“奴……雖是在誓言中做了手腳,畢竟是欺騙人家,要是叫奴去面對她,奴……還真的羞於辯解,只好麻煩郎君了。另外,郎君既說與她並無私情,這事還是要想個辦法怎麼撇清了纔好,否則……於郎君終是大礙。”
楊帆想起此事,也不覺頭疼。蓋因別的事情都好辦,總有個辦法來表明自己的立場,唯獨這種男女間的情事,是很難說清楚的。你不說,人家要猜疑,你解釋,必然越描越黑,哪怕你用什麼決絕的手段,證明跟對方絕無關係,人家也只會以爲你是因愛成恨,奈何!
楊帆心中雖也毫無頭緒,卻不想讓小蠻跟着他煩惱,便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會跟她做個了斷的!”
太平公主堪堪趕至長街路口,迎面忽有一騎飛馳而來,許厚德眼尖,揚聲叫道:“公主,那是匡寒!”
太平一看,果然是自己府上的匡寒。太平一共派出三人,這是最後一個。
太平公主勒住坐騎,眼看着匡寒趕近,一句話到了嘴邊竟然不敢問出來,小手把馬繮繩攥得死死的,掌心裡已全是汗水。
匡寒老遠就看見公主帶了一羣人佇馬街頭,連忙迎過來,對太平公主道:“公主,駙馬爺調了好多侍衛。把……”
太平公主沉聲問道:“結果如何?”
匡寒忙道:“還好,楊帆一身武功端地了得,駙馬手下那些人不是他的對手。關鍵時刻,楊夫人也到了,夫妻二人把駙馬手下侍衛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已然脫困離去。”
太平公主懸起的心一下子落下去,她沉吟了一下。撥馬道:“回府!”
太平公主回到府門前,翻身下馬,一衆家人侍衛也都下了馬。太平公主把馬鞭丟給一個侍衛,舉步要往府中走,忽然看見方纔繼許厚德之後趕來報信的那個家人。便淡淡地道:“吳有道,你收拾一下,去邙山田莊報到吧!”
吳有道茫然站住,一時不知所措。衆侍衛從他身邊過去,俱都向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氓山田莊是太平公主的一塊產業,大約百十頃的土地,設了一個田莊管理佃戶,且爲太平公主飼養一些馬匹。到了那兒,就得跟一幫泥腿子打交道了,乾的活兒比那些佃戶也強不到哪兒去。收租子自有公主府的大管事每年秋天過去,他們也沒啥油水可撈,這一去前程可就毀了。
吳有道自始至終,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怎麼……就被髮配了呢?
太平公主回到後宅花廳坐定了身子。先飲了一杯醴酒定了定神,便對聞訊趕來的內管事周敏冷冷地吩咐道:“你去,等駙馬回來,叫他來見我!”
武攸暨和武攸緒拐進尚善坊的大門,後邊垂頭喪氣地跟着一些武士。人數少了一大半,有些人傷重。由另一些武士扶去看郎中了,隨着他們回來的這些武士平素自視甚高,出門一向趾高氣昂,如今被人家夫妻二人打得落花流水,當真好不泄氣。
“廢物!真是一羣廢物!養你們這些東西何用!”
武攸暨怒不可遏,氣到極處揚手一鞭,抽在一個侍衛身上,那侍衛疼得一哆嗦,卻不敢反駁。
武攸緒勸道:“三弟,算了!今朝失手,只是因爲我們沒料到他一身藝業如此高明。下一次咱們有備而去,定能將他當場斬殺!”
武攸暨狠狠地點了點頭,道:“好!回頭我自軍中搞幾架弩來,任他本領通天,逃得過弩機攢射麼?哼!”
武攸緒聽說要用弩,微微有些不安,道:“咱們下次多挑些精於技擊的人去就是了,弓弩豈能隨意調動,萬一皇帝怪罪下來……”
武攸暨憤憤地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我已經想通了,此時還真得鬧得越大越好。只要我殺了楊帆,這事張揚開丟的就是皇帝的臉,我是皇帝的侄兒,太平是皇帝的女兒,皇帝不怕醜事傳遍天下,就只管責罰於我。再說,就算責罰我又怎樣,大不了這個內衛大將軍我不做了,皇帝還能要我替楊帆償命不成!”
武攸暨憤憤然說着,便到了公主府前,他們帶來的武士有武攸暨府上的,也有武攸緒府上的,都由武攸緒帶走了,武攸暨便下馬進了府門。
武攸暨一進大門,就見管事李譯恭立在照壁前面,身後還站着兩個胖大的相撲婦人。李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見了他便作個長揖,漫聲道:“駙馬回來啦!”
李譯是太平公主下嫁薛紹時就陪嫁過來的,一步步熬到公主府外總管的位置上,在公主府裡位高權重,別看他在太平公主面前得作奴婢,在外邊也是個爺字號的人物。起碼來說,武攸暨這位駙馬,在公主府裡說話都不如他管用。
武攸暨對這位公主身邊的第一走狗自然懶得理會,冷哼一聲就往後走。
李譯笑眯眯地又道:“公主吩咐,駙馬回來後,請去雲雅軒相見!”
武攸暨勃然大怒,喝道:“公主這般跟我說話?吩咐我去見她?”
李譯微笑着欠了欠身子,道:“駙馬爺誤會了,公主是吩咐奴婢告知駙馬,請駙馬回府後過去一見。”
武攸暨冷笑一聲,道:“我沒空,她想見我,叫她來翠萍閣!”
武攸暨說完,便繞過照壁大步流星地走去,李譯不慍不惱,只是微笑着擺了擺手,那兩個粗胖肥大的婦人便緊一緊腰帶,微微晃着膀子,邁着沉重的腳步向李譯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