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反應過來,趙秦漢就掛掉了電話。他說話的語速特別快,而且聽起來很急,像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來不及細說的大事一般。
我這邊電話剛掛,便聽到了外面傳來了汽車轟鳴的聲音,聽聲音不止一輛車。我以爲是自駕車的團隊過來了,於是連忙招呼姑娘們出去歡迎。
我們剛走到門口,便進來了十來個人,每一個人的打扮看上去都不像是來度假的,而且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
我一下便聯想到了趙秦漢的電話,下意識裡覺察到發生了什麼。這幾年趙秦漢的仕途一直順風順水,他的吃穿用度也十分大方,幾次三番要給我錢,而且每次說出口的數額都很大,我雖然心裡聽着惴惴不安,但是礙於我們之間的隔閡,所以並沒有細問。
如今國家政策正在大力打擊貪污腐敗,這個節骨眼上來了這麼一大批人,不用多說,肯定和這方面有關。
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連忙問道:“您好,請問你們是?”
“你是趙秦漢的愛人潘如書,我們沒找錯人,對吧?”一個穿着白色襯衫、西褲的中年男人嚴肅地問我。
“是的,請屋裡坐,我給你們奉茶。”他的話更印證了我的猜測,我心頭一凜,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們互相看了看,爲首的那個人微微頷首,於是那個男人說:“今天我們過來,主要是瞭解瞭解情況,你也不必擔心太多。”
我點了點頭,笑着把他們迎進了屋裡。爲首的那個人坐在了正中間,其他人四處環視了一圈,又有人問我:“趙科長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我們常年分居,很少在一起,對他工作的情況我瞭解得並不多,他也很少和我提起。”我回答道。
那個人微微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微眯着眼睛看着我說:“這農家樂,是你自己的資金還是趙科長給你提供的資金?”
“這農家樂的地一半是我自己家的,一半是我出資購買的,都是我自己的積蓄。”我看到有人在記錄,頓時心裡有些忐忑,想到趙秦漢的交待,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還真摸不準怎麼回答會比較好。
接下來,他們又問了我很多趙秦漢在工作上的問題,我一律回答不怎麼知情,他們坐了半天,東拉西扯地打起了太極,我一直謹慎小心地對付,藉着上洗手間的功夫,連忙吩咐下去,讓廚師開始準備晚飯,又讓一個小姑娘去準備了很多我們當地的臘肉,按每人一份準備,作爲他們回去的時候的禮品。
我看他們的樣子,是打算留下來吃晚飯的,因爲其中一個人說了,聽說我這家農家樂在h城都很有名氣,不少人慕名前來,就是想感受一下這裡的風情,品嚐一下我們當地的風味特色。
我向來極度不喜歡和這一類人羣打交道,小半天坐下來,感覺臉上的肌肉都要僵成一團。
眼看着我們廚師把一盤盤美味端上了桌,他們卻假模假樣地站起身來說要走,我於是又一陣客套一陣挽留,他們這才半推半就地坐上了桌。
我把早就備好的中華煙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包,又拿出了我們這兒最好的酒來款待,因爲我實在不想招待這幫人,於是讓我們這兒最漂亮的兩個妹子上去陪他們喝酒。
酒一喝開了,他們板着的臉便也漸漸鬆弛開來了,我冷冷地圍觀着這些人,我估計現在還處於調查的初期,一切應該都還沒有定性,不然他們絕對不敢留在這裡吃晚飯。
不過令我心裡詫異的是,趙秦漢不是有很大的後臺麼,按理說就算要抓典型,也不會拿他開刀,怎麼會突然……?!
這些疑問在我的肚子裡不斷盤旋,我好生招待了這幫人,他們吃好喝好後,我把他們的司機交到一邊,讓司機先打開了車門,把一袋袋分裝好的臘肉事先放進了後備箱。
雖然我很厭煩這樣去做,但是和趙秦漢在一起久了,或多或少知道點兒這樣的內幕,這樣的事情做了或許沒什麼用,但是不做,我生怕他們日後拿我的農家樂開刀,把我辛辛苦苦打造起來的這份事業給全盤推翻,更怕以此作爲收拾趙秦漢的把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希望今天我所做的這一切,對接下來趙秦漢的調查會有一些微小的幫助。這些人走的時候的表情和來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臨走前,那個爲首的人笑眯眯地握着我的手,對我說:“趙太太,你的農家樂果然不同凡響。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
我笑着目送他們上了車,這幫人送走後不久,農家樂的一個妹子把她的電話遞給我說:“姐,趙哥打來電話說要找你。”
我十分奇怪趙秦漢爲什麼不直接打我的電話,而是用公用電話打給了農家樂的一個小妹,我接起電話,就聽到他在那邊語氣快速地說:“小書,他們是不是去過了?你說了什麼沒有?”
我連忙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講了一遍,他聽完後,他說:“嗯,這樣做就對了。關於我工作的事情,你一概都說不知道。你以後不要和我聯繫了,也不要和我家裡任何一個人聯繫。我們的電話可能都被監聽了,最近家裡攤上大事了,小書……”
趙秦漢說着說着,突然哽咽起來,當我聽到他這麼說,我的心也不由得揪成一團,我連忙問道:“那你爸媽現在怎麼樣?究竟是發生什麼了?”
“爸媽都回s市了,爸爸退休了,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他們今天有沒有在農家樂四處走動,你要小心他們會安裝監控,這幫孫子巴不得把我們全家往死裡整,但是你放心,我的事情我絕不會牽涉到你。”趙秦漢在那邊快速地說道,我聽他的聲音極度小聲,而且特別地謹慎。
那種感覺,真讓我有一種風聲鶴唳的恐懼之感。我說:“沒事,就算牽連到我,該我承擔的我也會承擔的。但是你得告訴我,究竟現在是怎麼了?”
“姨夫站錯隊了,具體我不想多說,你也不便知道太多。這一回,我可能徹底栽進去了。小書,我現在心裡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現在一切的風聲都在指向我,我完全被架空了,我現在就像是驚弓之鳥……”他在電話那頭說着說着,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安慰,他便連忙說:“我不跟你繼續說下去了,現在一切處境都很微妙,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記住最近打電話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很有可能你的電話、你的農家樂都被竊聽,千萬別提我,你自己小心。我先掛了!”
電話就這樣掐斷了,我原本平靜的心忽然被攪得天翻地覆,我環顧了農家樂一圈,好像剛纔的確有幾個人藉着參觀的名義在農家樂裡巡視了一圈,至於有沒有安裝竊聽器,我也沒有注意。但聽趙秦漢這麼一說,我估計十有八九,一定是做了什麼措施。畢竟在旁人看來,我是趙秦漢的妻子,如果趙秦漢有事,我也一定會成爲被密切監控的對象。
外面忽然刮來了一陣狂風,天空中烏雲滾滾,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我慶幸這兩年自己十分謹慎,和趙秦漢從未有過金錢上的往來,也和他的房產或其他任何東西有過牽連,這兩年藉着各種緣由與我攀關係的人也不是沒有,但都被我的冷淡給嚇退了,我沒有接受過一分錢的賄賂。不過,最怕的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一晚,我躺在牀上輕輕拍着球球的身子,整整一晚上我都沒有睡着,翻來覆去,心裡很不好受。
這幾年,我對趙秦漢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他的好壞都與我無關。如今他忽然出事了,眼看着大好的前途即將斷送,我卻忽然發覺對他的一切知之甚少。我的腦海裡一片混沌,感覺一切彷彿都與我沒有關係,又彷彿一切都與我有莫大的關係。我不知道我是在擔心趙秦漢還是在擔心自己,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儘管我從未愛過他,但是我不希望他出事。
不管怎樣,他在這樣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事先想到了我的安危,足以證明他的擔當。可是假如,這一次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他很有可能就栽在這裡了,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情?我又應該怎麼做?我是應該自保還是應該共同面對?我能爲他做些什麼?
⊕ ttκΛ n⊕ C〇
心裡一片茫然,握着手機翻來覆去,不知道該和誰聯繫。現在的科技真的有那麼發達嗎?通話被監控了,難道手機上的聊天軟件也會被監控嗎?我給別人發信息,難道有人都能夠全部看到?……假如真的是這樣,那也太毛孔悚然了吧!
我雖然心存疑慮,卻不敢跟任何一個人聯繫,我明白現在這種極其敏感的時候,越謹慎越鎮靜纔不會出問題。
天漸漸亮了,大院的門口傳來了一陣緊促的敲門聲,我聽到父親去開了門,他如今也在農家樂裡爲我看管,父親在外院對我高喊了一聲:“小書,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