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去!快!跟我上車!我是h市某局某某,你一起跟車前去,萬一路上有什麼事情,你要負責!”趙秦漢指着那個醫生趾高氣昂地說道,隨後對我說,“小書!外面下雨了!你抱孩子在門口等着!我把車開過來!你們趕緊給我太太找雨傘!”
趙秦漢一聲暴喝,就這樣冒着大雨衝出了門,一個護士連忙把雨傘拿了過來,我抱着球球走到了門口,看到大雨滂沱之下,靳言直直地站在雨裡,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沒有走,當看到他還在的那一刻,我的心又強烈地怔了怔。
趙秦漢很快開着車過來,護士幫我撐傘,我抱着球球上了車,趙秦漢迅速開着車往h市的方向趕,我們沒走多久便直接上了高速,一路上趙秦漢一邊把車開得飛快,一邊不斷問我球球的情況。
我和醫生在後座,因爲擔心球球的體溫持續升高,醫生要給球球餵了降低體溫用的美林,我一度很反感抗生素對孩子的影響,因此堅決不同意。醫生隨後量了體溫,當醫生告訴我們體溫上升到40度的那一刻,我的內心涌起了強烈的波動。
“喂吧,燒必須降下來。小書,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趙秦漢一邊開着車一邊在前座勸道。
我和醫生對望了一眼,這剛來社區醫院實習的醫生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又被趙秦漢施加了那麼大的壓力,已經快要哭出來了。我的心裡有過好幾秒的掙扎,最後我起身把球球放在後座的座椅上,解開他的衣服,用醫生帶來的冰塊敷在他的腦袋上,然後不斷用酒精擦拭着他的身體。
這是球球長這麼大第一次發這麼高的燒,高燒燒得他的臉紅彤彤的,他昏昏沉沉地睡着,偶爾醒來的時候便“媽媽媽媽……”的叫喚。都說孩子每生病一次就懂事一點,當聽到他昏昏沉沉中叫媽媽,不斷用他小小的手抓住我的衣領時,我的心都要碎了。
“別急,馬上就下高速了!我已經通知了市醫院的救護車和醫生,他們會在高速路口等着我們。球球會沒事的,小書你相信我!”趙秦漢大聲說道。
當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我心裡不禁微微的心安下來。跟車的醫生頭上不停地冒汗,我看着窗外的暴雨,不經意往後窗看了一眼,竟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路虎跟在我們的後面,似乎是靳言。
那一刻,我心裡並沒有感動,反而涌起無端的苦澀。他這是在乎我還是在乎球球,他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他究竟有沒有失憶?他到底想怎麼樣?……無數的疑問在我的心裡不斷地響起,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那份無以復加的難過不斷地蔓延。
那是我第一次對球球的成長有一種素手無策的感覺,當母親之後,我一直覺得球球是一個很健康懂事的孩子,自打孃胎出生之後,他一直都長得十分瓷實也十分乖巧,很少讓我操心。這是第一次,我心裡有如此強烈的擔憂,生怕球球有事。我無法想象假如球球有什麼意外的話,我究竟會怎麼樣,我不敢想,完全不敢往下細想。
那一刻,我只能不斷地和球球對話,我不知道正在昏睡中的他聽不聽得到媽媽的呼喚,那時候就是一種母愛的本能的呼喚,呼喚我的孩子千萬不要有事,呼喚我的孩子一定要堅強,呼喚我的孩子他一定要成功闖過他人生中的第一道坎。
趙秦漢不斷在前面安慰着,可是我已經無暇顧及他都說了些什麼,醫生的冷汗不停地往下落,我們在焦急彷徨不安中終於下了高速。h城並沒有下雨,一輛救護車早就如趙秦漢所說等在了路口,我們連忙把球球抱上了車,趙秦漢直接把自己的車扔在了高速路口,便不管不顧地陪着我抱着孩子一起上了救護車。
“放心,這位是兒科的方主任,我特別拜託他一定要親自前來。有他在,球球不會有事的。”趙秦漢見我身體微微的發抖,忍不住伸過手來把我摟在了懷裡。
那一刻,我沒有拒絕,當我的頭靠在趙秦漢的肩膀上時,那種久違的堅實可靠的臂膀的力量有力地從他肩膀處傳來,那是我長久以來沒有感受過的依靠之感了,也只有在這樣的大事發生的時候,才讓我忽然意識到:男人有時候真的是頂樑柱,今天我不敢想,如果趙秦漢沒有趕來,球球發生這樣的情況,我究竟該怎麼辦。
方主任和護士們直接在救護車上就開始了急救工作,我看着球球小小的身體躺在擔架上,身體依舊微微的抖動,這時候,趙秦漢的手伸了過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識想掙脫,卻發覺他的手比我的手抖得還要厲害。
我扭頭看他,發現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落,那一刻我心裡涌起一種強烈的震撼,如果說從前我總對他的種種用心有所懷疑的話,那麼今天他在球球這麼危難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這些反應完全不是裝的,那是一種和我一樣由內而外的深深擔憂,我們互相對望了一眼,當看到他眼神中有和我一樣的關切時,我的心裡不禁更加震撼起來。
“別擔心,孩子感冒發燒是正常的。”方主任仔細檢查了球球的身體之後,對我們說道。
趙秦漢的手依舊緊緊握住我的手,這一次我沒有鬆開,因爲我的身體已經癱軟了,我想象不到假如沒有這樣一份外力在一旁支撐我的話,我此刻是否還能好好坐在這裡,我渾身都像棉花一樣輕飄飄的,那種心始終在嗓子眼的感覺,讓我深深懂得了“相互扶持”的意義。
在這一刻,我人生破天荒第一次,是發自內心地感激趙秦漢的,感激他在這裡,感激他的及時出現,感激他及時周到地提前部署了一切。
等我們到達市醫院的時候,方主任告訴我們孩子的體溫已經恢復了正常體溫,但是還可能有反覆,要先住院進行細緻的觀察和治療。
因爲趙秦漢和方主任的關係,我對方主任的判斷十分地放心,趙秦漢去給球球辦理了住院手續,方主任開了藥開始給球球進行點滴注射,我一直拉着球球的手坐在一邊。
不一會兒,趙秦漢提着飯菜回來了,坐在我旁邊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聲說:“球球已經沒事了,你也吃點飯。別孩子好了,你又病倒了,你身體本來就弱。”
我點了點頭,轉頭從他手裡接過飯盒,趙秦漢坐在我旁邊溫柔地看了我一眼,他輕聲說:“你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我。”
我勉強一笑,打開飯盒,把盒飯遞到他面前,我說:“你先吃吧,今天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以後這種時候我都會在的,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扛着。”趙秦漢接過飯盒,對我說道。
“嗯,不管怎樣,謝謝你。”我說。
他聽我這麼說,又放下了飯盒,他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太多的誤解與嫌隙,我這個人的確對外很世故很圓滑,但是對待自己的家人我比對誰都真誠。小書,以後時間長了,你會明白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恩,不說那麼多了,總之球球沒事就好。”我怕再這樣說下去,我漸漸心會有所打動,所以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恩,今天我哪裡也不去,我會一直在這兒陪你。爸媽聽到球球發燒都急得不行,很想來醫院看看,你願意讓他們來嗎?”趙秦漢懇求地看着我。
“沒人比你更清楚球球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覺得就這樣吧你爸媽牽涉進來,讓你爸媽對球球付出感情,最後卻發現球球不是他們的親生孫子,這讓他們情何以堪?我又情何以堪?我不是不想讓你爸媽見球球,而是我不想他們有天知道真相以後傷心。”我說。
“只要我認球球就是我的孩子,沒有人能夠反駁。即便他們認爲不是,我也會一口死死咬定球球就是我的孩子。你如果覺得我口說無憑,我可以立一份協議。就算將來我們有了別的孩子,該爲球球所做的一切,我都會盡力去做。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從你懷他到生下他,到看着他一點點長大,看着他蹣跚學步,看着他每次看到我高興的手舞足蹈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孩子和我有緣,我願意陪着他長大,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一定不會把他當做累贅,相反,我會把你和他都當做珍寶。小書,我說這些都是真的。”趙秦漢眼神那樣真誠地望着我,讓我想懷疑他的話都難。
如果說以往我根本不會爲他的所作所爲所感動的話,那麼今天他所做的切切實實的一切的確讓我心裡緊繃的一根弦有了微微的鬆動。可是突然,我看到靳言溼淋淋地站在門口。那一刻,我完全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