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區區一個趙秦漢,就讓他變得如此脆弱嗎?我在湖邊靜靜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我想不行,我還是必須去找他。
我在他宿舍樓下攔住了他,他剛從宿舍樓裡搬出來,揹着一個黑色的雙肩包,身後阿鬆阿杰大包小包地幫他扛着各種東西。
遠遠地看到我,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見我徑直朝他走去,他站住了腳步,示意阿鬆和阿杰先走。我站在他前面,有些失望地問道:“靳言,你到底怎麼了?”
陽光似爐一樣滾燙地燒在我的臉上,氣溫炎熱,豆大的汗珠從我們的臉上滾滾而落,我穿着人字拖站在地面上,感覺腳底像是踩着火球一般。
他悻悻地望了我一會兒,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伸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頭:“太熱了,我們去吃冷飲,然後慢慢聊,好嗎?”
我點了點頭,他於是走在了我的前面,和我保持了幾步的距離,我快步跟了上去。當我們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卻發現趙秦漢正在校門口處,正和幾個人對校門口的一些橫幅指指點點,似乎在相商着什麼。
靳言似乎愣了愣,但隨即還是朝着門口走去。靳言沒有和趙秦漢打招呼,我本想快速閃出校門,不想趙秦漢卻大聲叫了聲我的名字,隨後大步朝我們走來。
“如書,你去哪兒?這麼熱的天。”他明明看到了靳言,卻依然語氣親熱地問我。
靳言也停在了原地,回頭望着趙秦漢,淡淡地說:“我請她喝冷飲,你要一起來嗎?”
這半年的交鋒雖然靳言輸了氣勢和人心,但是他們並未真正撕破臉,畢竟如今不再是孩子,很多事情雖未完全按照成年人的規則而行,但到底是遵循成年的套路。見面三分情,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
靳言本來只是客氣一句,沒想到趙秦漢卻欣然應允,他說:“好啊,我剛好也渴了,這天氣真是太熱了。”
我和靳言皆是一愣。二十分鐘後,我們一同出現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冷飲店裡,各自點了飲料冰淇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趙秦漢笑着說:“今天畢業了,應該很開心吧?大學四年,終於學業有成,我們纔剛剛開始。”
這句話本來理所應當,但是聽在靳言耳朵裡卻未免有些諷刺,畢竟這四年的時光對他而言大多都是虛度。所以,趙秦漢這句話一出口,靳言的臉色又暗淡了幾分,他說:“沒什麼值得開心的,你也不必這麼說。在學校裡混得好,未必在社會上能夠如魚得水。所以,不用得意。”
靳言的話讓我的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服務員把冷飲端了過來,我十分自然地端起靳言最愛的芒果汁放在他的面前,然後再把我自己點的紅豆布丁和冰淇淋挪到了自己邊上。趙秦漢環抱着雙手坐在一邊,似乎在等我替他拿飲料,但是我並沒有。
不過他似乎並不介意,他伸手過來把他要的橙汁挪了過去,然後微微一笑:“我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我想你或許想多了。如書,最近傅傑打算辭職了,宣傳部部長的位置空缺了,你要不要回來頂替一下?”
“不了,學生會不適合我。我不去了。”我說完,下意識看了一眼靳言,發現他臉色舒緩了許多。
“最近看你瘦了挺多,是不是又不按時吃飯了?前幾天我讓韓小水給你拿的水果,你吃了嗎?”趙秦漢不以爲意,又噓寒問暖地問我。
“給他們吃了,謝謝了,以後不要給我送這送那了。”我淡淡說道,這樣婉拒的話說了許多次了,但是他從未在意,依然一如既往地對我關懷備至。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欣慰。”趙秦漢說完,含情脈脈地看着我。
靳言的臉色再度暗淡了幾分,我看到他鼻翼微微的顫動,知道他已經生氣了。果然,他很快開了口:“請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對如書噓寒問暖。”
趙秦漢微微一笑,很淡定地看着他說:“爲什麼?給我個理由。”
我目光緊緊注意着靳言,我見他臉上的表情又糾結了幾分,我感覺出他似乎有濃濃的心事,讓他很難做一個明確的決定。
這半年來,其實他和趙秦漢的較量毫無意義,他明知道只要他一開口,我一定會答應做他的女友,可是不知道爲何他遲遲未曾向我表白。而且,我能感覺到,某種程度上,他似乎真的覺得趙秦漢比他更適合我。可是……這沒有道理,他爲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退縮?這並非他的個性。
他糾結了好久,幾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我的心隨着他臉上的表情起起伏伏,我期盼着他說出口那一句話,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讓我感到失望的同時,心底深深的詫異。
“如書,你看到了嗎?”趙秦漢臉上閃過一絲絲的鄙夷,隨後把目光投向了我,又說:“我早說過了他,他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像他們這樣的人,玩玩可以,不會當真的。”
“你根本就不瞭解他!”我生氣地脫口而出。
“如書,我現在不急着解釋,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才真的適合你。”趙秦漢依然從容不迫,似乎當着靳言的面也無所畏懼。
靳言依然沉悶地呆坐在原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那杯紋絲未動的芒果汁,不同尋常地發着呆,眼神裡完全沒有了昔日的神采。
“如果你給不了潘如書幸福,我會不惜代價廢了你!趙秦漢,你記住就好!”靳言突然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隨後站起身來,就這樣唐突地朝外走去。
我的心一下六神無主,我不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我。我連忙追了上去,趙秦漢衝上來抓住了我的手,我氣得狠狠甩開了趙秦漢,再也沒有顧及他顏面地說了一句:“趙秦漢,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這種人!”
我衝了出去,在烈日之下疾奔了一陣,發現大街上哪裡還有靳言的身影。我心裡生出了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我感覺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纔會讓靳言變得如此消沉。只是,究竟是什麼,他爲什麼對我只字未提?
我瘋狂地撥打靳言的電話,他卻一直沒有接聽。我急得不行,於是撥打了刑風的電話。他剛一接通,我便急着問道:“哥,靳言家裡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刑風並不知道我和靳言如今的關係,見我突然提起靳言,先是詫異,緊接着說:“沒有發生什麼啊,一切正常,怎麼了?你在哪兒?怎麼這麼着急?”
我幾乎要哭出來了,我的心七上八下地懸在那兒,一時沒有功夫跟刑風解釋那麼多,我說:“沒事,哥,一時我也說不清楚,以後我慢慢和你解釋。我在找靳言,我感覺他好像很不對勁,我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沒等刑風說話就掛了電話,攔了輛的士上了車,卻不知道該去哪兒。
我讓師傅先開車前往靳言獨住的別墅看看,路上我一個勁地撥打靳言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最後,他終於接了,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懶懶的一聲“喂”的時候,我的心都彷彿要炸了。
“靳言,你在哪兒?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我急忙說道。
“你找我做什麼?你和他在一起吧。”靳言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格外飄忽,這不像他,根本不像他。他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我?
“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裡,我現在就想見你。”我不管不顧地說道。
“別來找我了,那個姓趙的比我好。潘如書,你好好珍惜吧,就這樣。”他消沉地說完之後,就這樣掛掉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傳來的“嘟嘟”聲讓我的心刺痛不已,我怎麼都想不通他爲何會這樣,他怎麼會這樣?
我固執地打車去了他家,他別墅的大門緊緊關閉着,我敲了許久沒人理我,我呆呆地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就這樣度秒如年地等了一個又一個小時。
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了凌晨,終於,我遠遠地看到了那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停在了別墅門口。隨後,靳言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第一時間看到了蹲在門口的我,那一刻,他神色大動,不禁快步朝我走來,厲聲問我:“你一直等在這裡?你等了多久?”
“從你掛掉電話開始。”我站了起來,一臉倔強地說道。
“你真是傻得可以。”他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他伸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我竟看到他的嘴角明顯抽動了一下,隨後,他無比大力地伸手過來,一把把我摟入了懷中。
那一刻,我的心如同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無助漂泊的小船終於有了停泊的港灣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他把我抱得很緊很緊,然後,我聽到了他哽咽着說出口的一句話:“我這樣的人,怎麼值得你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