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的臉色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僅僅是那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對着我說:“我們好久沒有喝酒了,陪我喝一杯吧?”
我剛想拿起酒杯,卻被趙秦漢奪了過去,趙秦漢說:“小書說了她不能喝酒,這杯酒,還是由我來代替吧。”
“潘如書,你怎麼認爲?”靳言破天荒竟一直耐着性子,隨即把話題拋向了我。
我頓時有些爲難,但是趙秦漢一心爲我,我不能讓他沒有面子。於是,我說:“還是讓他喝吧,我晚上真不舒服。”
那一刻,靳言的臉色真的變了。我看到他的鼻翼有些微微的顫動,似乎是真的動了怒,但卻一直在隱忍。
他沒有和趙秦漢碰杯,自顧自地喝下一整杯洋酒,隨後站起來朝外走去。我以爲他要離開,不自覺站了起來望向他。沒想到,他並沒有走向大門口,卻朝着舞臺走了過去。
不知道他對那位正在歌唱的駐唱歌手說了些什麼,那位歌手把吉他遞給了他,然後把位置讓了出來。
靳言抱着吉他坐在高腳凳上,往臺下掃視了一圈,調試了幾下吉他後,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對着話筒說:“我想唱一首歌,給懂的人聽。一首蔡健雅的《異類的同類》,送給大家。”
白色的投影燈把所有光芒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燈光下他的樣子看上去格外乾淨。髮型修剪齊整,鬢角分明,眼睛低垂,認真地撥弄着琴絃,那動人的前奏旋律開始在大廳裡迴響。
他擡起頭,微眯着眼睛似乎全心投入到了歌曲之中,很快,他對着話筒唱了起來,嗓音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慵懶,歌聲透着一種濃濃的傷感與孤獨,一句句歌詞就彷彿他的心聲在訴說一樣:“我的虛榮\我的詞窮\尷尬面孔\委屈笑容\怎麼不同\唯有你懂\異類的同類\眼淚\和汗水\快樂或頹廢\只爲\有你陪\你我同屬\一種生物\用肌膚\掩飾住\真面目\你是誰不清楚\默契確認無誤\好無助\好可惡\在何處\idon’tknowwheretofindyou唉\idon’tknowwheretofindyou唉\i’llfindyoufindyou\i’llfindyoufindyou\城市牢籠\無所適從\寂寞慫恿……”
一首歌唱完,全場都安靜了,大家似乎都被他的歌聲帶入到了某種情緒中,一時所有人都被感染了。而他,卻彷彿不過是自彈自唱了一番而已,在大家目光的緊緊注視下,把吉他還給了歌手,和那位歌手友好地握了握手錶示感謝,隨後淡然走下臺,朝着我們這邊走來。
“唱得很不錯,很有感覺。”趙秦漢笑着對他說道。
他微微一笑,對趙秦漢說:“你會吉他嗎?”
趙秦漢點了點頭,隨後說:“既然這樣,那我也來一首吧。”
我頓時怔住了,這兩人今天晚上是槓上了麼,怎麼什麼事情都如此當仁不讓。靳言聽趙秦漢這麼說,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趙秦漢站起身來,大步朝舞臺走去。
我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經意,靳言竟坐在了我的旁邊,害得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起來。
他卻並不和我說話,目光盯着臺上,見趙秦漢從歌手那裡接過吉他,他臉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接連兩個如此重量級的帥哥上臺表演,整個酒吧的女生都沸騰了,以爲這是今晚酒吧老闆安排的特別演出。靳言和趙秦漢的氣質完全不同,靳言看上去幹淨優雅,趙秦漢看上去魁梧狂野,兩個人身高差不多,但外表卻是完全不同的路線。
趙秦漢調試了幾下吉他之後,對着話筒說:“剛我哥們唱了一首比較文藝的歌,我呢,一直最愛唱的是搖滾歌曲,尤其喜歡崔健的《假行僧》,今天獻醜了!”
相比於靳言的慵懶,趙秦漢的聲音格外具有感染力,他渾厚奔放的嗓音一下點燃了現場的氣氛,他在這種全場沸騰的氣氛中大吼了出來:“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我有這千山和萬水/我要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因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隨……”
這是一首很有男人氣概的搖滾歌,趙秦漢唱出了浪子的奔放灑脫之境界,讓人忍不住對這樣的男人心馳神往。
趙秦漢唱到最高潮的時候,全場掌聲沸騰,他唱完之後深深鞠躬感謝大家的熱情,然後在給了歌手一個熱情的擁抱之後,滿面春風地走下臺來。
酒吧的老闆都驚動了,忙端着一杯酒來我們桌上敬酒,以感謝他兩用截然不同的曲風所帶來的聽覺震撼。趙秦漢和靳言陪着酒吧老闆各喝了一大杯啤酒之後,坐了下來。
他兩互相望着對方,只不過位置卻調換了,此時靳言坐在我的身邊,而趙秦漢坐在對面。我見他們目光交織,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臉的凝重,頓時心裡又開始七上八下。這兩人今天晚上怎麼都這麼怪?這是要幹嘛?接下來是要打一架嗎?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他兩卻幾乎在同一時間相視一笑,緊接着兩個人都誇張地笑了起來,讓我完全摸不着頭腦。
“不錯,是個強勁的對手。”靳言率先開口,話裡卻透着說不盡的微妙。
“我說了,我們做對手更有趣。”趙秦漢也說道。
“你還會什麼?”靳言又問道。
“不如你說說你會什麼。”趙秦漢說道。
“檯球打得怎麼樣?”
“一般。”
“比比?”
“沒問題!”趙秦漢很果斷地答應了。
“你們乾脆打一架吧,把氣氛弄得這麼緊張兮兮的做什麼?”我再也忍不住插話,實在不懂男生們有時候爲什麼那麼愛較勁。
“你不懂。”他兩竟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一陣啞然,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就這樣吧,明天下午在學校附近的明翰檯球廳,我訂好位置等你。”靳言又說道。
“我來訂位置吧!”趙秦漢居然連這點兒讓步都不肯,讓我更覺得匪夷所思了。
“那裡我很熟悉,我訂吧。”
“那裡我也並不陌生。”趙秦漢堅持道。
靳言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說:“好,那你來定,真是有夠較真的。”
“你也不賴。”趙秦漢笑着回答道,語氣裡卻頗有一種較量的意味。
“我不差那點兒錢。”靳言玩味地笑笑,低頭繼續撥弄着手指,他兩隻手的手指飛快地動着,在燈光下看起來煞是好看。
“我經濟也沒有窘迫到付不起檯球費的地步。”趙秦漢也笑了,兩個人目光呲呲地交織着,有一種戰火越來越烈的態勢。
我見他們你來我往個沒完,心裡有一股莫名的火苗噌噌而起,我直接站了起來,我說:“你兩有完沒完?你們到底在較量個什麼勁!”
“你不懂!”他兩居然又異口同聲地回答了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又開始拼酒,兩個人把一瓶芝華士喝光後,又開始喝啤酒。不過十分鐘的光景,一箱啤酒被他們二人均分了。兩個人臉上均呈現出醉態,雙眼都略有些微微的充血,說話便開始越來越放開了。
“你喜歡她,對不對?”靳言看着趙秦漢,指着我問道。
趙秦漢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後反問道:“你呢?你對她是什麼?”
“我他媽是愛!比你深!”靳言明顯是喝多了,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我心大大地抖動了一下。他這是醉話,還是酒後吐真言?我的心越跳越快,因爲近距離挨着他,我連看都不敢扭頭看他一眼。
趙秦漢不屑地笑了笑,然後說:“愛一個女人,就不會對她無止盡的羞辱!那不叫愛,叫玩弄!靳大少爺,希望你搞清楚!”
“那你呢?你說說,你對她是什麼?”靳言指着趙秦漢問道,白皙的臉上透着淡淡的紅暈,我瞄了一眼之後連忙收回了目光。
“我只想好好保護她。一個女生,能做到這樣不容易!你見過有幾個輟學了的人,靠着自己的努力僅一年時間就考上了這麼好的大學?光憑這一點,她就值得我欽佩!”趙秦漢說完,猛拍了下自己的胸膛。
靳言笑了笑,又說:“你連承認喜歡她的勇氣都沒有!孬種!”
“這不是孬種!這叫負責任!不負責任的喜歡,纔是孬!”趙秦漢低低地吼道。
趙秦漢的話在我的心裡激起了一絲絲的漣漪,我不是不知道他對我的好感。只是他不說,我不問,我們都理智地保持清醒,誰也沒敢率先逾越那一道友情的防線。今天聽他酒後這樣說,我對他的厚重與成熟便多了一份敬意。
“不負責任的喜歡?呵呵……”靳言冷笑了兩聲,隨後扭頭,把目光投向了我,他歪着嘴巴衝着我微微一笑,他說:“潘如書,我對你沒負過責嗎?”
“過去的事,我不想多說了,都過去了。”我輕輕地說道。
“你!”他目光突然變得生冷,又說:“是你辜負了我對你的責任,不是我不想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