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七星島暗合北斗七星之勢。鬥尾猿王島卻有些孤懸之意。偏離了主島的攻防體系。在戰略上作爲突破口最合適不過。拿下猿王島充當跳板。便能夠對主島虎視。故而成爲了方七佛這個大軍師的首要攻擊目標。
在大光明教攻打主島。厲天閏分身乏術的情勢之下。方七佛帶領着顏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猿王島。
厲天閏也深知猿王島的戰略意義。但大光明教已經深入到主島腹地。整日侵擾主島城寨。戰爭形勢不容樂觀。他也只能讓鄭魔王帶人到猿王島來爭奪。
鄭魔王手底下只有一千多人。雖然有着五六條四層大樓船。可終究有些力有未逮。只能砍伐主島上的巨木。建造了十幾艘木船。
造船絕對是個大大的技術活兒。更並非旦夕之功。鄭魔王手下雖然都是精熟水性的漢子。奈何對造船也一知半解。所造木船雖然能夠搭載爲數不少的士兵。倉促之間卻沒法建造龍骨結構。無法承受大船的撞擊。甚至無法抵禦大一些的風浪。
可戰局迫在眉睫。鄭魔王也沒辦法兼顧這許多。木船倉促出海。搭載着諸多士兵。來到了猿王島。
抵達猿王島外圍之時。鄭魔王便擺出了攻擊的陣型。五艘樓船上的石砲機輪番轟擊。船上更是箭雨齊發。壓得方七佛的人擡不起頭。港口根本就受不住。
方七佛其實也是兵分兩路。這猿王島只是其中一路。另一路堪稱主力。由司行方領着。在主島附近遊弋。以免大光明教的人佔據主島之後。他們會陷入沒有退路的被動局面。
方七佛這一路雖然只是奇兵。但戰力也不可小覷。由方七佛親自領導。更是人心振奮。戰意昂然。
抵達猿王島之後。方七佛便讓軍士們砍伐樹木。製造簡易的拋石機。充當防禦工事。更是在淺海灘塗種下大片的竹矛。
可惜仍舊擋不下鄭魔王的猛烈攻勢。眼看着鄭魔王就要成功登陸。站在高崗上掌控全局的方七佛也是心急如焚。
然而正當此時。三艘四層樓船突然出現在了鄭魔王船陣的後方。沒有懸掛任何旗幟。敵我難明。可鄭魔王正在搶灘登陸的關鍵時刻。士兵人人忘我。瞭望手倒是注意到了後方的情勢。場面卻亂糟糟吵鬧鬧。等鄭魔王收到示警之時。蘇牧的三艘船已經進入了射程範圍之內。
“控。”
蘇牧一聲令下。船上的好手便將拋石機和牀弩的絞盤都拉動起來。蓄足力氣的拋石機和牀弩彷彿蘊含着無窮的力量。將整艘船都壓低了三分一般。
當石砲和火藥桶都放置妥當之後。蘇牧親自擦着了火鐮。點燃了火藥桶的粗大引信。而後面色冷峻地下令道:“放。”
“砰砰砰。”
每艘船上大概有六張砲弩和牀弩。蘇牧將拋石機都集中在了後方的兩艘船上。前方一艘撞在八具牀弩。此刻打橫了船身。徹底放棄防禦。卻將攻擊力放到了最大。
“嗡嗡嗡嗡。”
磨盤大的石砲掀起低沉的風聲。彷彿地震前的悶響一般。彷彿能夠與人的心跳產生詭異的共鳴。使得鄭魔王這邊的士兵頭皮發麻渾身發涼。
“躲。快散開。”
鄭魔王也是驚慌失措。他沒想到這三艘敵我不明的海船竟然會配備如此強力的弩機。見得滿天石砲。也是慌了手腳。下意識開口下令要躲避。卻又覺着躲避是躲不過的。又改口讓弟兄們都分散開來。
主將都如此慌亂。更不消說手底下的士兵了。
這些士兵剛剛將方七佛打壓得擡不起頭來。洋洋得意自信滿滿。正緊鑼密鼓打算登陸。誰能想到背後竟然潛伏着如此巨大的危機。
“轟轟轟。”
石砲轟入船陣。那些沒有龍骨結構的木船輕易便被擊穿。一些倒黴蛋被石砲直接擊中。整個身子都被砸爛。斷肢殘足四下裡橫飛。
拱衛着主艦的那些木船。在第一輪石砲攻擊之下就被打沉了三五艘。落水者更是不計其數。
而門戶洞開的船隊也迎來了他們的噩夢。石砲過後。火藥桶終於砸在了主艦上。
這些火藥桶都用鐵皮死死箍緊。砸落在甲板上。或者砸穿船板。木屑橫飛。轟入船體之中。也有沒能夠擊破船體。被反彈到水面或者附近船隻上的。
鄭魔王的人見得這些火藥桶威力不足。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然而鄭魔王乃包道乙的徒弟。對火藥的嗅覺異常靈敏。火藥桶滴溜溜在甲板上轉動着。四處彈跳。可引信卻如靈巧的火蛇一般鑽入到了火藥桶內部。
“此番死矣。”鄭魔王心頭一沉。視野便被刺目的強光刺激得睜不開。而後耳朵嗡一聲。溫熱的鮮血便從耳洞流到了耳根和脖頸上。
強大爆炸衝擊波將他掀飛出去。他的胸膛就像被狂暴的大象羣碾過一般。整個人被打落到海水裡。
“轟轟轟。”
水與火失去了邊界。海面掀起巨大的水花。海水化爲迷茫的霧氣。彷彿整個海面都被煮沸了一般。木屑木板四處濺射。將落水者的腦袋砸成一片血紅的爛醬。
哀嚎和呼救淹沒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彷彿海底的火龍突然冒出來作亂。彷彿天上的火神砸下一顆顆火球。即便連猿王島上的方七佛和他的手下。都被大爆炸給徹底震住了。
三四輪攻擊過後。海面上便只剩下蘇牧那三艘船。鄭魔王的主艦被炸開好幾個大洞。海水拼命倒灌。巨大的樓船傾斜入水。而後漸漸被海水淹沒。
海面上的落水倖存者早已魂飛魄散。鄭魔王爬上一條舢板。無論如何呼喊。卻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聽見自己命令的人。
方七佛抓準時間。命令顏坦帶人衝殺下來。羽箭不要錢一般往海面上潑灑。那些倖存者再無活路。
這些士兵使用的都是竹箭或者木箭。都是在猿王島上就地取材製作的。準頭有些不足。但海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敵人。根本就不需要刻意瞄準。
穿過煉獄一般的畫面。鄭魔王終於看清楚後方那三艘奪命的樓船。爲首的樓船已經打直了方向。船頭處站着一名白衣男子。海風吹拂。掀開他的長髮。兩行血淚一般的金印散發着惡魔一般的光輝。
“蘇牧。”
方七佛也看到了蘇牧。雖然他與蘇牧之間有着無法化解的仇怨。蘇牧臉上的金印還是他親手刺上去的。但他是何等聰慧之人。自然知曉蘇牧解圍猿王島。並非是爲了救他方七佛。只不過是爲了救他自己罷了。
如果鄭魔王攻下猿王島。蘇牧這三艘船想要安全離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了這一點。方七佛便讓士兵們都警戒起來。他可沒有心情請蘇牧上島來喝茶吃烤魚。
鄭魔王見得弟兄們慘遭屠戮。心裡也是悲憤蒼涼。終究還是從小舢板上站了起來。摘下頭巾。綁在刀尖上。用力朝方七佛揮舞起來。
“他們投降了。”
“哈哈哈。鄭魔王投降了……”
歡呼聲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聲音。鄭魔王的人也不再哀嚎哭喊。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想在這海上立足。人力永遠是最珍貴的資源。方七佛也讓弟兄們停止了攻擊。接受鄭魔王的投降。
而蘇牧只是站在船頭。冷眼看着這一切。
直到方七佛的人將鄭魔王連同他的麾下都控制起來。蘇牧才讓人放下一條舢板。看樣子竟然是要上島跟方七佛聊一聊。
“你不許去。”陸青花心裡這般喊着。但嘴脣翕動了一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爲她知道。蘇牧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決定了的事情也不太會改弦更張。
裴樨兒見得蘇牧如此。心神也是激盪難平。什麼叫英雄氣概。看看蘇牧就知道了。
與舉手投足間讓鄭魔王的軍隊檣櫓灰飛煙滅的蘇牧相比。江寧那些軟趴趴的文人士子。簡直連雜魚都算不上。他們只是爛泥裡打滾的爬蟲。而蘇牧燕青這樣的偉男子。纔是翱翔於蒼穹的雄鷹。
蘇牧曾經是方七佛的俘虜。也曾經被方七佛刺上了恥辱的烙印。但今日如果沒有蘇牧。方七佛和他的手下必將死在這裡。
當他們看到蘇牧的小舢板搖搖晃晃。不急不緩地悠然而來。他們感覺這一人一船所帶來的壓迫與震撼。竟然比鄭魔王船隊的攻擊。還要來得猛烈。
港口臨時搭建的簡易渡口已經被鄭魔王的人打爛。蘇牧跳下水面。從漫過膝蓋的淺灘走上來。而後經過泥濘的灘塗。走到了岸邊。
他的袍子被泥水沾污了。靴子上全是黑乎乎的海泥。顯得有些狼狽。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方七佛。他的眼神仍舊平靜而淡然。
方七佛微微擺手。身邊的親衛撤去了防備。他便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蘇牧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來。
他一直不明白蘇牧爲何要來趟七星島的渾水。按說這是大光明教和他方七佛之間的恩怨。即便楊紅蓮在大光明教當聖女。蘇牧也不該這麼着急着趕來。再者蘇牧只帶了三艘船。看架勢也不是來幫架的。
直到蘇牧以身涉險。孤身前來見他。他終於知道了蘇牧這趟出海的真正目的。
或許七星島對大光明教或者他方七佛都至關重要。但在蘇牧眼裡。能夠讓他來七星島的。只有兩個半人。一個是楊紅蓮。一個是雅綰兒。半個是喬道清。
喬道清之所以只是半個。是因爲蘇牧知道。喬道清無論在天下何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蘇牧都不需要擔心他的生死安危。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把楊紅蓮和雅綰兒接回去。既然要徹底了斷與江湖綠林的恩怨情仇。今後往朝堂方面發展。蘇牧就不能把她們留在海上。
前者還好說。因爲她與蘇牧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可雅綰兒。蘇牧真的有信心把她帶回去麼。
縱使心裡有一萬個不情願。但方七佛還是不得不承認。或許將雅綰兒託付給蘇牧。確實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蘇牧直視着方七佛。彷彿看着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後平靜地像跟鄰居打招呼一般。問道:“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