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像是泡在火山泥漿裡,四周都是暗紅的火焰,流淌的岩漿。渾身上下被火焰包裹,從裡到外都被炙烤。
無邊無際的火焰……
蒲素猛地睜開眼睛,剛纔夢裡的他拼命把自己喚醒。這時候已經渾身溼透,大汗淋漓。
做噩夢了,很詭異的一個噩夢。
之前青春期做夢時偶爾會夢到從高處跌落,高樓、懸崖、山谷……然後在墜落中會把自己驚醒。
更小的時候會夢到自己到處找衛生間找不着,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角落尿的爽快之極,只是很快會被尿溼的褲子,提醒自己剛尿了牀。
此時蒲素覺得最近好像身體有點虛,莫非和王豔的山寨房事過頻從而導致了盜汗?
內衣內褲都汗溼貼在身上,他起來找了一套乾淨的重新換上,看了看鬧鐘才半夜2點多,躺到牀上又閉上眼睛努力睡去。
昨晚沒睡好,早上醒的有點遲鬧鐘都沒鬧醒,最後還是在梅芳的催促下才起牀。
平時上班蒲素做公交去,今天走到大馬路上就攔了一輛面的。
上了車廣播里正播着新聞:“近日我市開展嚴厲打擊搶劫、傷害出租車駕駛員專項行動,我市公安局匯同……”
“怎麼,搶出租的很多嗎?”蒲素問駕駛員。
“太多了,夜班現在都是兩個人跑,像北城那邊都不敢去……”
蒲素想想好像也是,現在晚上打車一般車裡副駕駛位置都有人,看來確實是不安全。
出租車司機在當時算是高薪職業,但因爲特殊性流動在路上,安全確實也沒保障。
到了公司忙了一上午,還接待了何經理,老何拿着蒲素公司的技術資料和樣品在周邊鄉鎮企業中如魚得水,最近和蒲素更是常來常往。
老何一般來都是拿資料和對賬結賬,走的時候蒲素抽屜裡會有一個信封。只是老何當做信封不是他的,蒲素也不知道有這個信封,大家心照不宣。
兩人聊着聊着老何問起洪經理:“你最近聯繫過洪鳴嗎?”
提到洪鳴,從鏡湖回來後還真打過他尋呼,要和他聊聊。蒲素說最近忙,等有空了再去找他。後來也就沒再有聯繫了。
“沒聯繫過啊?怎麼了?”
“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他啊,要不是他……”
聽着老何說着,蒲素想想還真是。如果不是洪經理開發了這條路,自己到現在也摸不到門檻,只能守着幾臺縫紉機賣賣母嬰保健產品。
目前大楊的任務最重,金老師已經給他硬性規定每個月的任務指標,現在資料跟不上展品就出不去,光賣樣品附加值太低了。
等送走老何,蒲素到金老師辦公室坐了一會。看到金老師辦公桌後面的櫃子裡放着他和朱雅雯跟金老師在觀魚臺開會的合影,信口說道:“朱雅雯快回來吧?日本不是元旦放新年假嗎?”
“還早呢,應該會回來的。”
“那她要是回來了,金老師麻煩你和我說一下,上次我和她說好的請她吃飯。”
和金老師聊了一會,他準備去“飛龍池”浴室泡個澡,昨晚出了一身大汗總覺得不舒服。
這家國營浴池就在青安路邊上的飛龍路,泡完了正好去接王豔,從小老蒲就經常帶他去這家浴池泡澡。
小時候老蒲讓搓澡工給他搓澡,他心裡其實很抗拒。
整個搓澡過程讓他覺得是在忍受某種酷刑,每次都死死把着池邊害怕搓澡工用力把他瘦弱的身體掀翻到池子裡去。
但從池子裡出來後躺在鋪了浴巾的躺椅上擦一把熱毛巾,老蒲會給他要一包“稻香邨”的鴨胗幹、再來一碟切好的雪梨片、一盤五香花生米,老蒲自己喝着茉莉花茶躺着看報紙。
而蒲素就喜歡跟在浴室裡上了年紀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務員後面,看他們呦呵一聲後從很遠的距離飛一塊熱毛巾出去,準確的落在客人的手上。蒲素就喜歡接熱毛巾,感覺像是在玩飛盤遊戲。
走廊裡的蒲素想了想,決定叫上老劉一起去。如果他沒事兩人一起去泡把澡,洗完晚上叫上王豔請他吃個飯。
老劉喜歡喝兩杯他是知道的,平時對他一向很照顧。報銷方面不說了,就這次學駕照搞到最後就是公款培訓,而且自己拿到駕照也等於有公車開了。
上樓看到老劉,辦公室文秘已經升級當媽了,兩人在走廊裡靠着窗抽菸。蒲素叫他去泡澡,老劉嘆口氣說:“我哪像你那麼閒,等會還要去園區,今天晚上金總回國……”
“咦,派出所的人來幹嘛?”
老劉透過窗戶看着樓下,四五個人正在樓下停車場進大樓,都是便衣,蒲素不認識。老劉是辦公室主任和轄區派出所搞關係也是工作之一。
“我在這裡正好等着接他們,你去吧,等哪天有空我們下班了聚聚喝兩杯。”
老劉拍了拍蒲素的肩膀,順手幫蒲素按了下行的電梯按鈕。
電梯門開了,等裡面人出來,蒲素進了電梯按了一層。
“張所,你們怎麼來了……到我辦公室坐坐……”
電梯關門的時候,老劉把他們往辦公室招呼。
蒲素出了電梯,剛走出大樓門口,迎面過來一箇中年人和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彼此擦肩而過。
“哎,同志,等等……”
已經走過去的蒲素被後面叫住,他停下轉身看過去那個中年人正和顏悅色的看着他。
蒲素打量了一下,這人雖然穿着便裝,但是腳上那雙大頭皮鞋就是警察的制式皮鞋,結合之前上電梯的那撥人,蒲素立刻斷定這是個警察。
“呃,有事?”
“那個,你是南聯集團的吧?”
“是啊,有事嗎?”
“我問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蒲素的,蒲公英的蒲……”
“小蒲啊,我知道,是當過兵的吧?”
一聽到問的是自己,蒲素立刻做出了反應,本能的開始撒謊。
雖然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但是他知道這時候是考驗心理素質的時候,表現不好可能就走不掉了。
“對對對,部隊回來的,他在嗎?”
“小蒲是信息公司的,在5樓,你們電梯上去一問就知道了。”
蒲素鎮定地回答着。
“那,你可知道他最近有什麼反常……”
“我們不是一個公司的,來往也少,你是幹什麼的?”
“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
中年人應該也是非常敏感的人,從看到蒲素當場把他叫住問話,直到此刻也不走人,就是站在那眼神狐疑地看着蒲素。
“還有什麼事嗎?你們要找小蒲直接去五樓就行了,不知道他在不在。”
蒲素急於脫身,站在這裡僵持不是辦法。
中年人沉吟了一會,擡頭對蒲素一笑:“沒事了,謝謝你了。”
“不客氣!”
“五樓,你們別走錯了,信息公司在五樓,上去一問就知道了。”
蒲素滿臉誠意補充着。
說完蒲素轉身往大門外走,這一段從大樓到集團大門的路開闊空曠,雖然只有幾十米,此時顯得異常漫長。
他保持正常速度行走到大門,甚至還和傳達室大爺揮了揮手打個招呼。他不知道那個中年人是不是還在後面看着他,因爲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