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沒網絡,後來有了數碼相機和網絡傳輸以後,蒲素讓老夏每個星期都去舊貨市場轉一圈,用數碼相機和攝像機拍一些照片和視頻傳到桑海讓他過目,他覺得滿意的就讓老夏回去買下來,等積攢多了找個機會就運回來。
還有不少東西,是讓勁鬆他們在皖南那邊收回來的,那邊靠近黃山附近,在他去了黃山以後,對徽式建築又有了新的認識,徽派一度文風興盛,在明清時代爲官者衆多,卻又不像是江蘇那邊早早就沒了保留,很多偏僻村落裡一些官宦人家的建築保留的非常完整,蒲素去了一次以後見獵心喜。反正南州辦有車,不時就讓他們去跑一次看看,就當旅遊了。
當時各地都在拆老房蓋新房,以前的大戶人家子女並沒有幾戶遺傳到祖輩的見識。老房子在他們看來哪裡有新的磚瓦房實用?那些爛木頭和窗戶,沒啥用。雕花的窗櫺顏色都褪了,哪裡比得上鋁合金窗戶結實耐用?很多人乾脆都扔了,而被有的人撿起來拿出去當破爛賣。
蒲素動手算是比較早的,只是沒過幾年就有不少有識之士加入,導致價格漲了不少。好在最初玩這個圈子的人裡,比他財力還豐厚的不多。當時也沒人當產業在做,最壞的就是那些港澳臺同胞和日本人,他們來一次中國,兜裡都不差錢,把這裡東西買了帶回去,等同於外流,而這種行爲也變相把內地的市場徹底搞亂了。
別人到浦園,聞到沉香的味道,還都以爲蒲家吃齋信佛,其實包括阿嬢在內,他們全家都不迷信。其中尤其是以蒲素爲典型,他抗拒一切沾染有宗教氣息的東西。家裡點香也真就是爲了品香,和什麼祭拜毫無關係。蒲家看不到一樣有宗教氛圍的物件,無意中收來的很多法器,他當初看不懂的物件兒,在他甄別出來以後也都基本送人了。
他喜歡逛這種地方,發自身心的喜歡,其實孫莉也挺喜歡這些東西。蒲素髮現孫莉看起來愛好不多,但是喜歡的東西沒一樣簡單。時裝設計,珠寶設計以及這些老舊物件,對審美不光有要求,也很燒錢。還好她認識了自己,不然可以想象,按照她母親的計劃,當初覺得她找個有房子能落戶口的女婿就行了,那樣的話,這輩子孫莉都不會活的有一絲快樂。
孫莉之前和他在聊過,她現在畫出來的那些珠寶設計,以現有馬路上首飾加工的那些匠人完全做不出來。她準備找找地方,去弄些加工工具,自己在家先用鋁或者鉛這種金屬試着加工,然後鑲嵌玻璃珠子這些練練手。就和她之前用報紙裁剪,試着設計衣服一樣。
蒲素聽了有些擔心,首先那種需要擺弄焊槍,不融化沒法打磨加工,貌似還需要其他介質才能達到溫度和粘合。而且還要各種挫子和鉗子。他不信孫莉能做到這些,而且貌似有些危險。反正他自己動手能力極差,這方面是想都不敢想。
自己這次帶回去的那一批裸鑽和寶石,毫無疑問會助長她這個念頭,有了那麼多原料,孫莉肯定從原本的躍躍欲試要付諸行動。
他對孫莉是無條件溺愛。兩人相戀至今,也就是爲了一個說話吞吞吐吐鬧過一次不愉快,並且在當晚就和好了。這事還是發生在陸美婷在衛生間洗澡的時候,不過蒲素沒想到的是,陸美婷爲了蒲素的中途離場,而錯把蒲素當成了拒絕誘惑不佔便宜的謙謙君子。
孫莉事情不多,不是個無事生非能鬧的家宅不寧的女人。恬靜,好脾氣,知道分寸,而且該有的教養,孝敬老人和疼愛丈夫的品質她都有。至於不怎麼會做飯這種缺點,以現在他們家裡的條件已經不算什麼了。讓孫莉繫着圍裙在家裡做這些,蒲素還不樂意呢。家庭主婦的世界太小,眼界只能放在他身上,那時候他反而不自由了。
現在孫莉有自己的興趣和愛好,甚至是研究方向,爲此投入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蒲素不在家,她就自己在工作室裡忙活,自己回來了就陪他聊天,或者一起聽音樂,出門遛狗。對於這樣的老婆,蒲素不能更滿意了,而且雙方家人都相當認可,孫莉媽媽機會是把他當成兒子看了。而蒲家上上下下也對孫莉當女兒一樣,一點委屈也不曾給她。
所以蒲素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事都很不合適,但是他管不了自己,也不想控制。他認爲自己只要大節不虧,那些都是小節。在他心裡排序是孫莉第一,郭娟第二。當然郭娟現在只是作爲一個他生活裡很重要的紅顏知己和合作夥伴,並沒有其他想法。生活裡沒了孫莉,他不敢想象。而公司裡沒了郭娟,對他也是巨大的災難。這兩個女人,無論誰他都損失不起。
在市場裡轉到後來,蒲素又發現了一個樣很有意思的老物件,一面鑼和一面鼓,尺寸很大,下面有60公分左右的木架支着,刷着硃紅大漆,年代很久遠了,但是硃紅大漆雖然顯得黯淡卻一點沒掉色。這一對東西是有來歷的,俗稱“當面鑼對面鼓”。蒲素仔細看了看牛皮鼓面和大漆部分,最後沒怎麼還價就付了錢讓老闆幫忙搬到車上。
這裡說的大漆,可不是簡單的大大的刷上漆這麼簡單。漆器是神秘的,對很多人來說是陌生的,更是中國古老的文化,只不過現在基本屬於是國人遺忘的角落,邊緣化進而瀕危化的文化。
大漆工藝的原料,來自於生漆,是漆樹上採割下來的液體,目前所知唯一靠生物催化乾燥的漆。具體大漆的製作工藝我這裡不說了,基本就算介紹也是複製黏貼,只是可以負責的說這是一項非常複雜的工藝,在過去相當一段時間屬於吃力不討好,費勁扒拉的做出來,很多人還不識貨。最近開始慢慢有復興的跡象,我在某網上網購了一把牛皮鼓凳就是地道的傳統大漆工藝做的,非常精美,而且價格也不貴。
蒲素原本也不懂,以爲漆就是漆而已,用排刷刷上去就行,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阿嬢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陪嫁的大漆箱籠和幾樣漆器到現在還在,蒲素看過實物比較過以後,他纔有了具體的認識。這也算是他家裡以前闊過不多的好處之一,接觸了不少一般人接觸不到的東西。當然,真說起來也沒啥用,這種認識不能吃不能喝,而且沒法和別人介紹這些,沒幾個人感興趣。
他準備暈車去桑海的時候,讓陳誠和老夏送到車隊裡把這幾樣東西運過去。鑼鼓架子他是想好了,放到樓梯口充當衣帽架子,格調肯定能提升不少。把這個純擺設或者之前有象徵意義的物件當成實用器,他覺得屬於低調的奢華,不動聲色的在人前顯闊。
市場裡還有一些東西蒲素都看上了,但都屬於大件,桌椅爲多,起碼都是清代中期的,有幾樣有明顯明代傢俱簡潔的特點。但是他家裡實在沒地方放了,拿回去也沒地方擺,只能作罷。好在他回去後,看到倉庫,靈機一動把倉庫當成了擺放他那些東西的地方,後來就一直不停的在各地收購。
依維柯後排之前拆掉的座椅還沒裝上,擺放這些東西綽綽有餘。蒲素關照陳誠別卸下來了,等到時候他通知以後,直接送去地方裝車。
然後他和陳誠交代了自己明天要回去了,以後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總之作爲領導和大哥,這種廢話不管怎麼樣也得說幾句。而陳誠也假裝動情,很捨不得的樣子。其實蒲素知道,自己在這裡他們壓力很大,畢竟平時無拘無束習慣了,突然他來了,兩個人肯定不適應。既然酒也喝了錢也發了,巴不得他趕緊走纔是真正的內心想法。這種不能說他們心思不好,換了蒲素自己也肯定一樣。人之常情,看破不說破就是了。
陳誠一路把蒲素送到華富,並且主動提出明天送他去香山,蒲素想了想,告訴他現在不確定,等他電話就行。他幾乎可以肯定阿豪不會和他一起回去,他畢竟在這裡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少。既然不一起走,之前說好的在粵州玩兩天的計劃自然也作廢了,那樣的話,他就不如讓陳誠送自己去粵州上飛機了,不想麻煩阿豪了,好歹他也是個大老闆,那樣不合適。
之前逛市場的時候,酒店座機就響了好幾次。蒲素看了號碼都沒接,知道是仇子英打來的。現在到了華富,他纔在前臺拿了座機給房間打內線,結果兩個房間電話都沒人接,再換了自己手機給阿豪打過去才知道他們在帝皇殿吃飯。
等蒲素上去以後,又愣住了。阿豪和仇子英,夏東娜他們坐在靠窗桌子上,旁邊站着一個穿着灰色西裝制服的女人正在恭敬的和阿豪說着話。沒錯,這不是徐莉又是誰?
天涯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