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蒲素是真搞不清這些,也沒啥多大興趣,他和孫莉之前的興趣差異還是有的。只是她要喜歡這些東西,自己就努力多賺錢。畢竟這些東西不像是流行衣服很快就貶值,或者吃一頓然後啥都沒了。
孫莉的興趣也不算是壞事,東西弄回來鎖在保險櫃裡偶爾拿出來看看挺好的,有什麼場合需要戴的戴上出去也顯得自己疼老婆。
而且好的手錶和珠寶,只要不是急需要錢去當鋪或者抵押,總體來說是會升值的。但是正經路子去商店買他是肯定不願意的。香山那邊的所謂“渠道貨”隔三差五弄點來就很適合自己。
然後孫莉的興趣就暫時轉移到了珠寶設計上,不學車的日子她去學校就找珠寶設計專業的老師,畫了很多設計圖回來給蒲素看。
蒲素原本以爲鑲個戒託很簡單的事情,沒想到這麼複雜,而且好像也講究很多,很配合的幫着孫莉參考。
“咱們這個戒指沒辦法低調了。個頭和品相擺在這裡,低調不了的話,索性高調,走璀璨那一卦吧。”
孫莉原本是想弄成低調奢華,設計出內裡富有寓意的款式。結果蒲素認爲她這個思路有點太能裝,而且沒法裝。
這枚鑽石就是用根紅繩子栓手上,不引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想那麼多都沒用。
“就比如你現在這個大個子,讓你穿雙平底草鞋出去,你個子就矮了?”
“不可能的嘛!”
蒲素一語定乾坤,就把這事的基調定下來了。然後她重新調整思路,後來又操心加工水平,切割工藝這些。
她甚至還想去香港弄,幸虧被他拉住了。
“莉莉,你這很有可能是自投羅網啊。”
當時國內已經開始新馬泰、香港遊了,但是沒有自由行,都是一個旅遊團出去。孫莉是桑海戶口,交了團費,跟團是分分鐘就可以走的,這個蒲泓就能給她安排好。
蒲素其實自己到很後來纔去的香港,而且是在鵬城一家旅行社,交了3000元,跟着湘南一個小旅遊團去的,到都是自由行的通行證,回來就給收回了。
在皇崗口岸集合,和他一起過去的是幾個很年輕的農村妹子,一個雞頭帶着,大概去澳門做五天生意就回來。過了口岸各走各路,五天後再集合一起回來。
他一直不敢用身份證自己弄這些。這麼多年裡其實他跟船都不知道可以去多少次,但是他不敢。沒必要冒這種風險,爲了這種事搞出事情就太不好了。
他一直有自己是逃犯的這種自覺。可以說,很多方面他膽子一直很小。就那次去,也是迫不得已非要去那裡,這才先摸到鵬城,住在羅湖的香格里拉,找了一家旅行社辦的加急,過了兩天拿到真的通行證纔出發的。
在那之前,鵬城他都不敢去,因爲要邊防證。都說到了關口,沒證塞個兩百元就過去了,他也不敢。根本不是必須的事情,他不去冒這種風險。
蒲素自己也是知恥而後勇,買了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汽車類雜誌,他是真不怎麼發自內心的喜歡,買回來就是記住LOGO商標和汽車名字,然後對價格有個大概印象,算是一種強化記憶。
丟了幾本雜誌在公司,沒想到郭勝到是看進去了,學的很快。所以興趣這個方面比什麼努力勤奮都要強大得多,很快郭勝算是個業餘級汽車專家了。起碼一頓操作猛如虎,見都沒見到過的車子,他也能誇誇其談說個八九不離十。
這天下午蒲素回家,人頭馬繞着他轉悠,顯然是想出去野,於是蒲素把包放好,牽着繩子帶它出去遛遛。
按照熟悉的路線走了一圈,在隔壁那條弄堂,看到幾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在弄堂裡“翹屁股”。大家不要誤會,這個不是什麼猥瑣的含義。而是一直以來民間把蹲在地上鬥蟋蟀稱之爲“翹屁股”。
意思就是野路子玩法,不規矩。隨便找個地方一蹲,屁股撅着圍着一個蟋蟀盆就可以鬥。
其中有兩個蒲素認識,不算熟悉,小時候認識,但是大了也不來往。還有兩個年紀比他小了幾歲和郭娟孫莉他們差不多的大男孩。
看到他們在鬥蟋蟀,蒲素過去看熱鬧,看着他們鬥了幾條沒蟲了,還有一條還沒上場,就說我回去拿一盆來。
那條蛐蛐分量肯定比蒲素收來的那條重,但是他也是手癢,回去把人頭馬放好,捧着蟋蟀盆就去了隔壁弄堂。
隔壁弄堂,和他這條弄堂不大一樣。弄堂口第一個院子,原本一棟的洋房,現在住了七十二家房客。這幾個男孩都是這個院子裡的。
而在往裡,是一棟四層的公房,屬於公用事業局的。這棟樓是原來洋房的花園,大概八十年代,單位徵用了洋房花園的地皮蓋了這棟公房。然後再往裡還是一棟洋房,也是七十二家房客,是軍分區的房子,裡面住的都是部隊家屬。
弄堂很短,看上去是死弄堂,其實到底還有條自行車可以通過的小路拐到蒲素這條弄堂裡。汽車過不了,平時走走人和自行車沒問題。
他們的那條蛐蛐比蒲素大了幾個等級,桑海男孩還都是比較友好的,看到蒲素的蛐蛐個頭小,就說算了,差的太多不鬥了。
“反正你們也是鬥着玩對吧?有彩頭嗎?”
“一包香菸,七星的。”
那個叫付學東的很英俊的小白臉說道。
蒲素很小就認識他。他是父母去的北方支內,比蒲素還大兩歲。五官秀美的不像話,當時留着一頭長髮,往後扎個辮子,看上去比蒲素都小几歲。
就是身體很孱弱,據說考到哪裡上大學,因爲身體原因退學回來了。當時考到本科算是不得了的。
過了幾天蒲素才知道,現在他正在一家公司打工。當時退學回來後股票熱,他去證券公司應聘做了紅馬甲,然後大概牽扯到內部交易還是挪用客戶資金炒股,吃了幾個月的官司。
據說他在吃官司前,幾萬一套的西裝也是買的起的。
“來!”
蒲素把蛐蛐放到罐子裡。其實鬥蟋蟀在南州他都用專門的鬥盆了,沒想到桑海還玩的這麼土,直接在蟋蟀盆裡鬥。
兩邊一打草,蟋蟀一開牙鳴叫。兩邊一碰頭,蒲素的那條蟲就像是柔道的過肩摔一樣。兩顆門板一樣的大牙(和它身材相比)夾住對方,雙腿發力把那條比它大了很多的蛐蛐,舉起後從身後摔了出去。
就這一下,分開打草,那條蟲再怎麼打草,看到蒲素的蛐蛐就調頭而走,徹底敗了。
蒲素看到他們的蟋蟀就知道,也是山東蟲。山東蟲他之前沒接觸過,但是就去文廟看了一次,他就知道,這就和人種差異一樣。
東南亞人和歐洲人、非洲人相比差異大不大?光是體型和身體素質爆發力方面,當然不是百分百,但是大概率是要被碾壓的。
山東寧陽那邊的蛐蛐基本就是具備這樣的優勢,以前玩的土蟲完全沒辦法抗衡。之前蟋蟀圈哪有什麼南北切磋鬥蟋蟀大賽,完全打不過的。
後來交通便利,桑海人都到寧陽去收蟋蟀,這才逐漸拉短了距離。蒲素也去寧陽待了一段時間,桑海人普遍比津門和首都人有錢,也捨得花錢收蟲。
但是兩邊真比賽,桑海這邊還是輸多贏少,而且是一直如此。這個以後會說到,寧陽收蟲的日子是很開心的日子,這個印象是很深刻的。
蒲素之前在門口不和人囉嗦,在桑海也沒朋友,這一次鬥了場蛐蛐,和這幾個小夥子算是認識了。
以後遛狗時碰面也打招呼,還站着在路口或者弄堂裡聊聊天。他畢竟也是個年輕人,需要朋友。出逃以後也沒有交過像樣的朋友,除了女的,到是親密關係都弄了幾個。
所以他也很積極,說難聽點,有點主動。有時候從車後備箱裡拿出一條煙,幾個人就分了。那時候甲A聯賽如火如荼,可以說申花隊主場比賽萬人空巷看轉播。
那個付學東,熟悉以後才知道,他在桑海和他阿嬢住一起,他阿嬢以前就是個寧波娘姨,就住在亭子間裡,阿嬢住下面,付學東搭個木板算是閣樓睡在上鋪。
房間裡只能擺一個吃飯桌子,氣都透不過來。
另外一個也是個很普通的家庭的孩子,叫陳偉,在機場幹粗活的那種,裝卸搬運,另外一個比他們小几歲的,是廚師職業學校的,正在蒲素吃日料的大江戶對面的東湖賓館學習,是個廚子。
他們幾個家庭都很一般。蒲素就邀請他們到浦園來一起看球,然後準備酒水吃吃喝喝。沒幾次就混的非常熟悉了。
那個付學東是癡迷蟋蟀的人,只不過一直沒入門。蒲素自問比他懂的多一點,他開始也有點不服的,但是一起去文廟幾次,蒲素挑的蟲就是秒殺他們。
而且是無一敗績,這不是吹牛。眼光不準就是這樣,一味選大的有什麼用?蒲素選蟲他看筋骨,打個比喻就像是從人堆裡挑出打泰拳選手那樣體型的人。
那種看上去精瘦,但是實際上稱體重並不是很輕。而且爆發力好,耐操。他把選蟲看哪幾個方面的訣竅都告訴付學東了,但是不行,這玩意看天賦,就和郭勝玩車一樣。
付學東有耐心,雖然在東北長大,但比典型的桑海男人很秀氣。他們一起收回來很多蟋蟀,而且又買了幾百個蟋蟀盆。
他們家都沒條件養,蟋蟀拿回浦園,放在院子裡,都是付學東在打理。每天按門鈴來給蟋蟀餵食,放三尾提三尾,洗澡,每天要在這裡耗很長時間。
後來蒲素乾脆讓他搬到新蓋好的門房裡了。但是唯一和他說的,就是不能帶人進來。任何人都不行,老婆女朋友都不允許。
付學東的小身板看家是沒用的。但是院子裡多個人他放心,而且知根知底。房子裡傢俱都給他配好了,付學東也沒想到有這麼好的事。
以後他就每天去他阿嬢那裡吃個飯,就過來了。付學東不是個讓人討厭的人,很識趣。而且本質上是個讀書人,每天閒下來就讀書看報。
和蒲素搭上沒多久就從公司不知道是被辭退了還是辭職了,每天不上班,坐在院子裡讀書看報,收拾蟋蟀。
而且知道分寸,蒲素有時候邀請他一起參與超出他消費能力的事情,他都很肯定的拒絕了。顯然是不願意佔太多人情。
蒲素對他關照,其實很主要是這個人經歷和自己有點像。父母背景差不多,不同的是他父母離得更遠,而且阿嬢只有一間亭子間,比他慘多了。
現在說人是看臉的,其實什麼時候都一樣。付學東的相貌可以說是俊俏,蒲素不止一次想要是在好男風的年代,這小子大概要倒黴。
他的條件算是非常糟糕了,但是憑着這賣相還有還不錯的女孩子倒貼。經常去他阿嬢那裡找他,然後他阿嬢就來這裡把他叫回去。
只要一來女人找他。接下來就可以看到他的阿嬢搬一把椅子坐在鐵門外,給孫子騰地方。什麼時候人走了,什麼時候進去。
現在說這種情況,好像都不可思議。但是當時,這都是真實的。桑海,這麼牛叉的地方,法租界,洋房裡住着,說出去都牛的不行。
但是真實情況,往往讓人難以置信。
因爲認識了他們,很快周圍一片年齡差不多的蒲素都認識了。從此以後他算是正式進入了桑海的社交生活圈。
畢竟是洋房區,付學東、陳偉這樣的家庭有。也有很多很不錯的年輕人,家庭背景都來歷不凡,市裡區裡的領導都有。
只不過蒲素沒想過鑽營,他對自己的現狀很滿意。
這期間蒲素在滬青平公路上租了一間倉庫,倉庫出來就是公路,而且裡面配套很全。是隔開呃一間,800平米,還帶着兩個總共300平米的辦公室。
位置離機場很近,對面就是機場新村,就是一點不好,需要過路費。當時的延安路隧道和南浦大橋,打浦路隧道都還在收費,機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