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件不可以向外人說道的醜事,楊青綰在尉遲府中蟄伏了許久。正當所有人都以爲她總算是把性子收斂了一些的時候,她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了觀瀾宮。
楊青璇見着她大大咧咧地走入自己的地界,不禁皺了皺眉頭:“前幾日便聽父親說你身子沒好利索。還需要靜養。怎麼你又跑到我這裡來了。”
“父親本意是讓我去水月庵去靜養幾天,我一想那裡路途遙遠,我這身子又禁不起奔波,便回絕了。姐姐您瞧,我在尉遲府裡,不是照樣休養得很好?本來就不用去那麼山高水長的地方。”楊青綰一邊說着,一邊在楊青璇對面坐下,撥了撥那青花瓷容器裡的玉棋子。
“呵呵。妹妹這麼聰明。應該不會不懂得父親的真實用意吧。這裡又沒有旁人在,何需與本宮來這些虛的。”楊青璇漫不經心地應着,絲毫不在意戳破別人謊言時的尷尬。
“哼,父親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讓我在這個時候離開。那豈不是讓我將璟哥哥拱手讓於他人?”提到這件事。楊青綰的心裡就覺得不舒坦。
這次綁架之於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就好像有人精心佈置,等着她下套一樣。她散播出去不利於張雨茹的謠言沒有多久,自己竟然也有了相同遭遇。甚至於比張雨茹經歷了更恐怖可怕的事情。
也是一夜之間,那些她精心炮製的流言蜚語便都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楊青綰都不知道自己在知道這些事情以後是怎麼撐下來的,她只是清楚記得,在她知道這些事情的那一刻,幾乎崩潰。
“你不是說你的璟哥哥心中只有你嗎。既然如此,你離開幾日又有什麼關係。”楊青璇擡起頭來,故意用楊青綰過去說的話去堵她的嘴。
關於她與尉遲家以及張雨茹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不想聽,更不想做任何評價:“說吧,今天到宮裡來是有什麼事兒。”
“……長姐,綰綰也要當女官。”楊青綰話題一轉,說出來的話嚇了青璇一跳。
“你說什麼?”青璇怔了怔,有些不確信自己聽到的。
“我說,我也要當女官!”青綰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楊青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來研究面前這盤棋:“你有這個心思,但凡去求父親就是了。咱們父親不是一直以來,都對你有求必應的嘛。”
“可是這一次父親居然不應我!我便只好來求姐姐了。”楊青綰噘着嘴,討好地走到青璇身邊,搖了搖她的袖子。
“你可別求我。”青璇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連眼皮都沒擡:“既然父親都不答應了,可見你的這個請求是有多荒唐。”
“怎麼就荒唐了?同樣是少將軍夫人,莫非張雨茹可以做的事情,我便不能做了?”楊青綰不服氣地問道。
楊青璇聽着她這置氣的話,只覺得好笑:“她張雨茹從小便得張家真傳,能辯玉、賞玉、制玉,雕琢之功更是不在話下,你行嗎?你放眼瞧瞧這掖庭之中當女官之職的女子,哪個不是身懷技藝的。若無所長,怎好當得上這至少六品的職位。”
“……那像姐姐這麼說,青綰還真是百無一用了。就連這宮中的宮女都比不上!”楊青綰被楊青璇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竟然當着綠珠的面說出來這樣的話。
綠珠面色一凜,到底是一等芳婉,雖然心中有所不快,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估斤場圾。
“放肆。”楊青璇猛地一拍桌,震得那桌上的玉棋子都跳將了起來:“本宮看你這幾日可真是病得不輕,一出來就講胡話。你知不知道剛剛那些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大肆渲染一番,傳到太后那兒,定可以治你個對掖庭五品官員大不敬之罪!宮中女子,上到貴妃品階下到三等芳柔,又豈是你可以置喙評論的!平日裡教你那麼多規矩,真不知道是學到哪裡去了!”
“……姐姐莫怪。綰綰實在是着急纔會說這些沒輕沒重的話。”見楊青璇真的生了氣,楊青綰立馬便態度變軟了。眼睛眨巴幾下,淚珠便往下掉。
楊青璇冷冷地瞧着,也不吱聲。對於自己的這個親妹妹,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想當初家裡人在青州過安穩日子的時候,楊青綰就心比天高。
後來因緣巧合,尉遲家裡尚存的幾人落魄逃至青州,與他們一家人做了鄰居,這纔有了之後的故事。若說對權利的渴望,她這個妹妹或許比她這個當貴妃的姐姐更要來得強烈。
“行了。別哭了。”楊青璇被青綰哭得心煩意亂:“姐姐懂你現在的心焦,可是凡事都着急不得。再說了,你當初執意要嫁到尉遲家的時候,父親便已經與你說過,不論是去皇家也好,還是進尉遲家也罷,你都得做好與人共享夫君的準備。怎麼?父親說的話,今日倒都成了耳旁風了嗎?”
“……我只是沒想到……”楊青綰囁嚅着,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你只是沒想到尉遲璟竟然也有與張雨茹舊情復燃的一天?”楊青璇的嘴角勾起一絲揶揄的嘲笑:“我的好妹妹,本宮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你到底是太天真,還是太自信……竟然真的相信這侯府朱門之中,真的會有一心一意的存在?”
楊青綰訝異地看着楊青璇,愣了半晌,才低聲嘟囔道:“你以前不也相信嗎。”
“……那是以前。現在,早就不信了。”楊青璇說完,手不自覺又拿起了別在腰間的那朵青色蘭花,輕輕撫摸着:“你先回去吧。好好養病,收斂一下你的性子。自你醒來之後,你便沒有少折騰。這麼胡鬧下去,有哪個男人受得了你?尉遲璟他再心中有你,也是個男人。男人,都喜歡不哭不鬧的女人,特別是這些手中抓着權利的男人……去吧。女官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
“……是。”楊青綰雖心中不服,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一個行禮之後,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哪裡知道,剛走出觀瀾宮沒多遠的她,竟然就被雎鳩宮的錦瑟給叫住了:“尉遲夫人請留步!”
“……你是……雎鳩宮裡的芳婉?”楊青綰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夫人真是好記性,奴婢便是雎鳩宮裡的一等芳婉,錦瑟。曾經與夫人您的小姑子阿浣共事過的。”錦瑟笑眯眯地應着,不見任何尷尬之色。見到對方這樣,楊青綰反倒不好意思當場就駁了人面子。
“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哦,淑妃娘娘那兒正好有一籠上好的玫瑰糕出來了,聽說尉遲夫人喜食花制甜食,特讓奴婢來請夫人過去一趟。”
“這……還真是讓人意外啊。”楊青綰聽了錦瑟冠冕堂皇的理由,禁不住有些想笑:“我看,便不必了吧。雎鳩宮與觀瀾宮素無來往,我貿然去淑妃娘娘那兒,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吧。”
“這有何不合適的。”楊青綰的推辭早在錦瑟意料之中,所以她表現得並不慌亂:“張雨茹能出現的地方,夫人您當然也可以出現。再說了,淑妃娘娘今日想與夫人商討的,可是奉樂司缺人的事情,也不知道……夫人是否會對掖庭女官的事情感興趣。”
“你們……”錦瑟說出來的話讓楊青綰覺得背脊發涼。不過是半分鐘前自己在觀瀾宮裡說的那些話,竟然這麼快就能傳到雎鳩宮裡。這其中乾坤,楊青綰實在不敢多想。
“夫人這邊請。”錦瑟見着楊青綰已經愣在當場,便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是讓出一條道來,讓楊青綰乖乖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