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楊之案告一段落,張雨茹雖沒有回覆本來的身份,卻已經大權在握,替這名存實亡的皇后掌管起六宮之事來,除了太后依舊對她不冷不熱啊,這日子過得倒也算平淡。
“娘娘。內務府那邊傳話過來說,皇后娘娘那邊的飲食裡需得多撥幾碗血燕過去,說是……太后懿旨。”
“既然是懿旨,他們照辦便是,本宮斷然不會爲難他們。”張雨茹聞言一笑,好整以暇地喝起茶來,臉上全然沒有慍怒之色:“雖然說本宮現在是在代理六宮之事沒有錯,可是太后娘娘也是有權插手的,更何況她不管是輩分還是位份都比本宮大,你但凡回過話去,太后想要如何,便如何吧。”
“可是如此一來,後宮裡的供給便不匹配了……”暮然咬了咬脣。嘟囔了一句:“這簡直便是爲難娘娘您。”
“沒有什麼不匹配的,想要周全,但凡將本宮宮裡的分量減去了便是。眼下爲了保住皇后這一胎,太后可是什麼都會做出來的。皇后也是。”張雨茹放下手裡書本,眼中滑過一絲譏誚:“只不過,這兩位的心思大概沒有在一塊。太后想着的是保命,可是朱綺羅想得可是東山再起呢。”
“……她害了那麼多條人命,如何還能東山再起?當旁人都是瞎的嗎?”暮然憤憤不平,將手裡的活計做完之後,便來到張雨茹身後,替她揉捏肩膀。
“正如你說的,她害了那麼多條人命,可是卻還是安然無恙。足以讓她生出這樣的奢望了。”張雨茹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擱下這麼一句話,對此便不再多做言論。
……
午後,沈嬤嬤前來宣旨。召張雨茹入鸞鳳殿,沒有多想,她便帶着暮然去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想當年自己以上官玉致的身份第一次踏入這鸞鳳殿的時候,遭受的種種待遇何其悲涼;
可是現如今她已經是無冕的六宮之主,雖說沈嬤嬤與太后還是對她冷言相向,別的奴婢對她的態度卻比之前殷勤了不少。
“靜妃給太后娘娘請安。”入得殿來,張雨茹便恭恭敬敬地給太后行了個禮。亞聖雜劃。
“嗯,起來吧。”太后娘娘淡淡一點頭,讓張雨茹在一旁坐下,表現得也算是客氣。
“不知太后娘娘今日急着召見臣妾,所爲何事?”張雨茹擡起頭來,笑吟吟地看着太后。可是這笑意並未到達眼中。
“哀家聽說,前兩晚上憐苑時有哭嚎嗚咽之聲傳來,擾得人難以安眠,便想召你過來問問。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太后眼皮都沒有擡,聽起來像是詢問,事實上卻是一種質問。
“憐苑之中,多是打入冷宮之人。或癡呆或瘋癲,偶爾觸景生情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臣妾覺着奇怪,憐苑離太后這兒甚遠……倒是與常寧殿有些瓜葛……”張雨茹欲言又止,並沒有把話說完全。可正因爲如此,纔會讓太后如此難堪。
”便是離得遠就不管了嗎?憐苑之中,盡是罪人。清醒的時候禍亂後宮倒也罷了,糊塗的時候還這麼喋喋不休。如何使得!”太后有些生氣地拍了拍扶手,張雨茹冷冷地瞧着,忽然嫣然一笑,讓太后甚是驚疑:“不知靜妃在笑什麼?”
“臣妾在想,所謂罪人,其實也是些可憐人。有沒有罪責不好說,可憐……倒是一定的。太后娘娘,冷宮從來便只有憐苑一個,打入冷宮之人不住在冷宮裡,這是要去哪裡?還是說,太后會因爲嫌他們太過吵鬧,便要治他們一個大不敬之罪,全都處死不成?”
“你!真是膽大包天!這後宮中的事情,哀家還管不得了?”太后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有人這麼直截了當地與自己說話,不再有任何遮掩,反而讓她如坐鍼氈。惱羞成怒之下,情緒也不穩起來。
“太后娘娘您自然管得。您都可以直接吩咐內務府裡的人重新安排妃嬪們的吃穿用度了,自然也可以一道鳳諭,將那些女人砍了了事。可是太后莫忘了,這冤情怨恨,永遠不會因爲肉體的消失而消失,說不定……肉體消失之後,她們就更肆無忌憚了。”
張雨茹說這話時聲音極輕,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也不知爲何,她話剛說完,在鸞鳳殿裡的人都無端端地覺着背脊發涼,太后自然也不例外。
“靜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恐嚇哀家!”
“臣妾沒有。”太后雷霆震怒,張雨茹卻並不慌張,坦然的模樣讓一旁的宮人都禁不住面面相覷:“臣妾只是感慨,憐苑之人,何其可憐。太后娘娘平日裡信奉佛祖,難道不也這麼認爲嗎?依臣妾之見,這些人既然已經被關進了憐苑,便讓她們在那裡頭自生自滅吧,也可顯示吾皇皇恩浩蕩,吾新朝君主之仁義,望太后恩准。”
說着,張雨茹便雙膝跪了下來,向着太后娘娘行了大禮,太后沒有出聲之前,她便一直沒有動靜。
“你起來吧。這件事,就此作罷。”太后沉默良久,最後只得嘆了一口氣,甚是疲累地將她喚了起來。
“謝太后娘娘。”張雨茹寵辱不驚地站起身來,表情冷漠地轉過身去,徑直走出殿外。
“太后,就這麼算了嘛?”沈嬤嬤見張雨茹已經推門而出,忍不住上前來低聲問了一句。
太后搖了搖頭,只是盯着張雨茹的背影,久久無言。
“娘娘,太后那是什麼意思?莫非果真是要清理了憐苑裡的那些人不成?”出了鸞鳳殿的地界,暮然好奇地問道。
“她果真是想清理的,可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皇后。”張雨茹冷哼了一聲,神情甚是嘲諷地說道:“怕是那些憐苑裡的哭鬧聲,讓咱們的這位皇后娘娘想起了平日裡做過的太多虧心事,所以便夜不能寐了吧。太后爲了給她安胎養神,只得出此下策。別忘了,皇上已經將她給禁足了。”
“哦,原是這樣。”暮然恍然大悟,忽然又皺緊了眉頭:“可是娘娘,這憐苑裡頭關着的不是已經瘋癲老邁的前朝妃子,就是些犯過宮規的宮人。想來,又有誰能與剛入宮不久的皇后有所牽扯,將她驚擾成這樣。”
“自然有。”張雨茹說到這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在她脣邊蔓延開來:“記得沒錯,淑嬪好像便是被關進憐苑裡不久之後,便徹底瘋癲了。你這兩日打點一下下邊的人,讓他們將淑嬪看緊些,不怕她鬧,卻一定要盯緊了她的性命,莫讓旁人害了去。”
“是,奴婢明白。”暮然接了吩咐,神情肅然,立馬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