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朱綺羅打扮得好不華貴,纏金枝的織錦罩衫,趁着她整個人更是肌膚若雪,神采奕奕。相比之下。終日足不出戶的張雨茹便要顯得憔悴許多。
“上官玉致見過皇后娘娘。”一進得門來,張雨茹先是向朱綺羅行了個禮,直到獲得皇后的恩准之後,這才讓暮然扶着坐到了一邊。
“妹妹這幾日一直就呆在這婉娩閣裡,一定是悶壞了吧。聽說妹妹喜歡練字看書,本宮便帶了些小玩意,給妹妹來解悶。”朱綺羅含笑望着張雨茹,言語間透着一股子親切。聽了朱綺羅的安排,張雨茹又是頗爲客套地給朱綺羅行了個禮,這才作罷。
“承蒙皇后娘娘錯愛,玉致慚愧。”
“本宮雖然與妹妹只見過兩面,卻總覺着似曾相識。”朱綺羅話說了一半。分明是想引起張雨茹的興趣。
“聽得皇后娘娘這麼說,玉致真真汗顏。”張雨茹彬彬有禮地回着,眉眼之間不見一絲異樣:“與皇后娘娘相識,定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玉致何德何能。”
“妹妹謙虛了,本宮與妹妹一見如故,這可是旁人怎麼說都帶不走的情分。”說着,朱綺羅便從主位上站了起來,一步步下得臺階來,走到張雨茹身前:“再說了,你我同爲侍奉天子的姐妹,又何來福薄一說呢。”
“……娘娘說得是。”眼見朱綺羅站着的地方與自己只有一步遠,張雨茹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正要將頭垂得更低,朱綺羅卻是伸出手來,將其下巴輕輕擡起,端詳了好一陣,這才收回了手。
“娘娘,怎麼了嗎?”震驚之後,張雨茹立馬穩了穩心神,明知故問道。
“沒什麼,本宮只是在可惜妹妹這張花容月貌的臉……聽說是左臉上有傷,這才日日戴着面紗?改日,本宮讓杏林苑送些可以祛除疤痕的藥膏來,妹妹且塗來試試。但願有效。”
朱綺羅笑了笑,溫婉之色,一如往常。
“有勞娘娘記掛了。”張雨茹如是應着,輕快地又是行了個禮,擡起頭來時,朱綺羅已經帶着阿瓊出了屋外。
“婉婕妤,今日本宮來,確實還有一件事。說出來……還望婉婕妤不要覺得唐突纔是。”
“娘娘但說無妨。”對於朱綺羅突如其來的嚴肅語氣,張雨茹不覺也跟着多了幾分警惕之心。二人說話的當兒,本來守在門外的侍衛也是列隊而入,將不大的婉娩閣給塞了個滿滿當當。
張雨茹環顧一週,有些不解地看向朱綺羅:“娘娘這是何意?”
面對張雨茹的困惑,朱綺羅只是笑而不答。正在這時,張雨茹平日裡豢養着的黑貓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匍匐在張雨茹的腳下。
“娘娘小心!”阿瓊對這一團突然出現的小東西頗爲忌憚,伸手就要將朱綺羅護在身後,卻被朱綺羅給阻止了。
“慌什麼。莫非你們還真以爲,這小可愛是冤魂所化不成。”說着,朱綺羅便笑着將那黑貓給抱了起來。
張雨茹面色凝重地瞧着這小生命被朱綺羅肆意逗弄,只覺得自己的處境像極了這隻被朱綺羅禁錮在雙手間的小貓,要生要死,只在她一念之間。
“呵呵,妹妹這裡算來也是被整整兩對侍衛把守,日夜輪崗,不曾有任何怠懈。可是這小東西又是如何趁虛而入的呢?”朱綺羅說得輕描淡寫,卻分明是在說給那些看守婉娩閣的侍衛聽的。
張雨茹一聲不吭地瞧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場即將拉開帷幕的大戲:“那麼皇后娘娘以爲,黛兒是怎麼跑進來的。”
“黛兒?”朱綺羅有些歡喜地將小黑貓抱起,湊近了喃喃念道:“原來你叫黛兒……本宮前幾日無聊,曾去工部查了查前朝遺留下來的掖庭佈局圖,雖然那圖紙已然殘缺,缺依稀還能辨認得出這掖庭之中是存有秘道的,本宮便忍不住在想,若是如此,是否黛兒之所以能夠進到這婉娩閣來,是因爲誤打誤撞進了這秘道?而那喜歡在各個宮中走動,偏偏又留下珠釵的……或許非鬼魅,而是熟悉這秘道的人。婉婕妤,你覺得呢?”
“娘娘真是個會講故事的人。”張雨茹紅脣一勾,總算是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不知不覺間,朱綺羅竟然就已經將她逼入到絕境。不論她同意與否,今日的這場搜宮,怕都是免不了的了。
“本宮也希望,本宮的這個猜測不過是天方夜譚。”朱綺羅嘆了一口氣,將黛兒輕輕放在了地上。誰知這畜生剛一落地,竟然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看着這一道黑色身影風馳電掣般地跑離婉娩閣,張雨茹不免心生諷刺。
“那麼就先委屈妹妹在書房裡練一會兒字,稍候片刻了。”朱綺羅見張雨茹沉默不語,笑意更甚。張雨茹的逆來順受讓暮然心裡着急,卻發作不得。
“讓臣妾等等倒是無妨……只是這婉娩閣,終歸是掖庭的地界。娘娘若是讓侍衛來搜宮,怕是不合適。”
“妹妹不必擔心,本宮自有考量。妹妹只需靜待片刻便好。”說着,朱綺羅便帶着自己的奴僕又進了大廳。而張雨茹主僕二人,卻是被兩個侍衛強行護送進了一旁的小書房裡看管了起來。
“娘娘,這皇后娘娘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啊!”暮然顯然是急瘋了,剛一進屋,也不管是否隔牆有耳,抓着張雨茹的衣袖便將自己的擔心給問了出來。
張雨茹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復又將視線落在窗外:“她這分明是要栽贓嫁禍。將那宮女的死,強扣在我們婉娩閣的頭上。”
“啊?”暮然身子顫了顫,手心裡只冒冷汗:“那,那怎麼辦!”
“……這分明是一盤死局,就看咱們有沒有這個命,置死地而後生了。”張雨茹一字一頓地說着,緩緩坐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將你也關了進來,分明就是不想讓任何一個人通知皇上,想要先斬後奏。”
“難道娘娘就這麼坐以待斃了?”暮然一跺腳,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不然,還能如何呢。”張雨茹擡起頭,悽慘一笑。正在二人說話的當兒,屋外一片混亂,打破了這屋裡的沉默。
暮然好奇地往窗外一看,但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猶如天神降臨一般由遠及近地匆匆趕來。
“娘娘!是皇上!皇上來了!”
“……什麼?”張雨茹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一轉身,便正好瞧見進得書房裡來的宇文端化。
四目相對之間,她竟然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宇文端化咬着牙看了她許久,突然轉過身來,陰惻惻地瞧向站在一旁的洛嵐君:“傳朕的旨意,這婉娩閣的禁令即日起廢除,把這些個侍衛,都給朕撤了!”狀歡剛巴。
“是!”洛嵐軍領命之後,趕緊便退出了房間,暮然見狀,也連忙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一時之間,這窄小的書房裡,便只剩下了他與她二人。
“……玉兒,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宇文端化攥緊了拳頭,臉上盡是抱歉憤恨的神色。
張雨茹走上前,將那拳頭捧在手心裡,輕輕揉開了:“你來了就好……還有,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我受不起。”
說罷,她便閉着眼睛,緊緊抱住了這個總是能夠在自己危難時刻第一時間趕到的男人。
“……玉兒?”美人的投懷送抱竟然讓宇文端化不知所措了,她緊貼着他的胸膛的側臉,可以明顯感受到他體溫的升高。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張雨茹搖了搖頭,像是一隻在外流浪許久,終於找到了故里的貓兒,蜷縮在那個自己熟悉的角落裡,再也不願意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