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最中央是一身名牌的羅觀榮,他不遠處停着一輛原裝進口的悍馬,一個黃毛年輕陪同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下車走向羅觀榮。
“羅觀榮羅少嘛,那個黃毛是他手下,不過這個中年男子我就不認識了。”陸歡裝傻道。
他一看到照片就明白過來這個年輕男人想提醒他什麼了,不過對於他爲什麼這樣做,還有些想不明白,所以暫時裝傻,按兵不動。
張寶強意味深長的看了陸歡一眼:“兄弟,這你可說錯了!這黃毛青年可是不是羅觀榮那小子的手下,他除了老子有點錢,算得上哪根蔥?黃毛真正的身份,可是薛凡凡的小舅子。”
“薛凡凡?”陸歡一挑眉。
“就是那個中年人。”張寶強又調出幾張照片,是中年男人的特寫,高大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道從耳後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猙獰疤痕,突出了他硬漢的氣質,看到出這絕對是一個年輕時衝在第一線的勇猛男人。
看到他沉穩的步伐,陸歡清楚歲月沒有消磨他的膽氣,只是讓利刃歸鞘,將鋒芒養得更加滲人,不出鞘則已,出竅一定會有人血濺七步。
“薛凡凡?”
陸歡打量中年人的時候,張寶強也在給陸歡不停的介紹:“他可是這一片的傳奇人物,當初只是一個進城給人開貨車的司機,因爲老闆拖欠工資帶着一幫兄弟把老闆兒子綁架了,要完款之後自首把所有責任都擔了。在裡面的時候認識一個貴人正好倒黴被對頭弄了進去,重傷,傷口化膿沒人管,和警方買通就是不給他送醫院。
薛凡凡這個人仗義,正好那個貴人彌留之際說了很多平時不能說的話,薛凡凡聽了之後覺得這個人不該就這麼沒了,越獄出去按家鄉的土方子給他偷的藥,又潛了回來,給那個貴人上一藥,貴人才熬了過去,但薛凡凡因爲這個事又被加了刑。
你看他臉上那到疤沒?就是當時被獄警打出來的,當時有人越獄又自己鑽了回來,這件事讓這個渡城公安都成爲了整個系統的笑柄,正副職全部撤職然後通報批評,你想這些人得有多很薛凡凡?反正想來他那段自己絕對不好熬。
這件事其實也是薛凡凡的機遇,沒多久那位貴人家裡緩過勁來,把他保了出去之後,不到一年就把對頭沉了海河,那個人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記得自己這條命是薛凡凡救的,把他救了出來,又看他這個人可信,膽子也足,安排了很多不方便自己出手的生意給他,加上薛凡凡這個人仗義,因爲之前的事情在自己的鄉親當中也很有威望,很快就混的風生水起,時間長了,薛凡凡也成了這地方一霸。”
陸歡淡淡然的聽着,從這個張寶強滿眼放光的神情,看得出他對薛凡凡異常崇拜,輕輕點頭應着,忽然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是你的貴人?”
張寶強手舞足蹈的表情突然僵住,訝異的看着陸歡,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非親非故的,不覺得有人會專門提醒我小心,你說了這麼多……”陸歡搓着下巴,“想抱我大腿?我告訴你看錯了人,我可不是什麼貴人,平平凡凡孤家寡人的一個小醫生,我要是進去了可沒有人能幫我,也不用你越獄替我找藥。”
這一句話透出的孤單和無奈,張寶強也聽得出來,因爲他也是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打拼的人,遇到的事情全憑自己,從帶着妹妹王柏芝從那個家裡逃了出來,當了祖傳的玉佩買了車票後連一塊錢都沒有的慘境熬了過來,他同樣是忍受着這個城市最多的白眼和冷漠,爲了錢,他真的是什麼活都肯幹。
他能看得出陸歡不會如他艱難,但是獨自一個人在一個陌生城市,很多情感都是相同的 ,這個時候他知道陸歡沒有騙他。
“這個,其實,我也沒有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兄弟你投緣……呵呵,投緣……”在陸歡很淡然的目光下,張寶強侷促的有點語無倫次,平時一張能說會道能把死人說活了的巧嘴,這個時候連一個完整句子都說不出來,聲音越來越低,只能一個勁的對着陸歡傻笑。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陸歡對他擺擺手,忽然看這個傢伙也覺得很有意思。看得出他也不是這個城裡人,爲了生計在這裡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從他能花那麼多心思把兩張內場票拍出十萬塊,就知道手頭不寬裕,否則也不會走這份腦子。
但是有這份腦子,他也不會太落魄,起碼還能拐騙一個能和他一起行騙的女朋友,這也算本事了。不過陸歡不想和他多接觸的原因是覺得他行事走偏門的地方太多,無論是買東西還是想借到陸歡的能量,都是想走一個捷徑。
他最想的,可能就是複製薛凡凡的成功之路成爲地方一霸,但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一個心思鑽營的人,並不一定能笑到最後取得好結果,七分打拼,還有三分要看天。
而這個世界上好運氣很少,等着機遇的人更多,一個人想成功第一步是需要自己的能力過硬,再有好的眼界和思路,這個張寶強腦子夠活,但都沒用在正地方,幹一些歪門邪道還可以,想到真有大成就那是不太可能的。
張寶強捏呆呆發愣,沒有想到早就計劃好的事情就這麼黃了。他承認他之前看到陸歡手裡的包廂票,有一份想攀上陸歡背景的心思,但是此時也徹底息了,知道陸歡不是這麼幾句話就能忽悠的。
他又看了一眼陸歡走的方向,忽然面色大變,忍不住高聲叫道:“兄弟,不對,你不能走那條路,前面有埋伏!”
他這纔想起來自己攔住陸歡的原因,雖然知道陸歡已經看不上自己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還是出言提醒了。
這一刻,他沒有多想什麼,也許只是不想這麼一個氣質獨特、也是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打拼的人受到一場無妄之災。
張寶強很清楚,像羅觀榮那種吃喝不愁也沒有什麼上進心的富二代,成天根本沒有正式,除了抽菸喝酒泡妞,也就剩下和人鬥氣了。也許他們覺得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對於一個窮人家的普通孩子或許就是一輩子的傷害,這次他爲了對付陸歡能找到薛凡凡,張寶強也是一個偶然機會看到的,幾輛車的人都跑到了前面。
他敢肯定這裡有盯梢的,自己出言提醒或許也討不了好去,以薛凡凡和他手下的風格,對於干擾他們做活的人都很給以最嚴厲的警告,這種警告下限是一條腿,上限絕不會止於沉屍海河爲王八。
但是他還是喊了出來,他忽然想清楚人活着不能把所有事情都算得清清楚楚,如果什麼都能納入算計,拿着一個人活着也是太累了,太不痛快了。
陸歡聽到張寶強如此明顯的提醒,不由一愣,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讓張寶強心頭一顫,那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看穿了。
“謝謝關心,不過一羣混混,就是大混混,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的。”
懶洋洋的聲音傳入張寶強的耳朵裡面,陸歡已經轉過了路口。
“哥,不成麼?不過你也別急,這個傢伙似乎也沒有什麼本事的樣子,他都說了,自己家裡沒有什麼背景。”
一個年輕的清秀女人從牆角走了出來,站到了張寶強旁邊,對着陸歡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說她是女人有些過,只是今天的打扮和裝束掩蓋了她才十六歲的事實,別人女人都是爲了讓自己好看,但王柏芝那張清秀的小臉不化妝的時候其實更好看,她是怕引起麻煩,才化上這麼一臉爛俗的大濃妝,從劣質粉底掉下來的地方可以看到她本身水靈的皮膚,透出一股子我見猶憐的病態蒼白,和張寶強鍋底似的臉是兩個極端。
在王柏芝眼中,哥哥張寶強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他只是因爲沒錢沒背景纔會被這些城市人看不起,自己哥哥主動賣好結交陸歡,陸歡還不給面子,這已經是王柏芝已經記恨上了她。
他們因爲兩個人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他們母親家境不好,但是村子裡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十五歲的時候在鎮上打工,被人騙了生下了王寶強,丟給婆婆之後就又進了城,這一次傍上了一個五十歲的單身老男人,憑藉自己的年輕貌美非常受寵,對自己家鄉的兒子不聞不問。
老男人工作很忙,他們母親又和別人有了關係還懷了孕,老男人不知道自然大喜,他們母親的地位水漲長高。這次生了一個女孩,就是王柏芝,但她天生體弱,治病花了很多錢,一個偶然的機會老男人發現王柏芝不是自己的孩子,老男人沒多說別的,把王柏芝養到了十三歲時,竟然準備強姦自己養大的女兒!
這個時候張寶強已經十八歲在城裡打工,時常來看這個妹妹,在關鍵時刻救下了王柏芝,然後帶着她逃到了這個城市,用盡一切辦法把她養大,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讓王柏芝能有一個城市戶口繼續上學,在治好她的病,可惜他沒有那個能力,只能帶着妹妹,兩個人配合四處行騙維持生計。
對着妹妹的目光,張寶強沉聲道:“妹妹,你不要這麼說,有人的雖然沒有背景,但是他有自己的潛力。我覺得這個傢伙前途無量,現在他還沒有真正爬上去,我覺得拼一把命,還是有機會和他成爲朋友的。”
張寶強把王柏芝勸了回去,小跑着跟上了陸歡離去的方向,不管薛凡凡來了多少人,他覺得自己也要試一試,這可能是這輩子錯過了就再沒有的機會。
雖然連名字都不知道,但他就是相信陸歡能行,就像他當初用身上所有錢買了車票來這個城市,他相信自己能在這裡活下來一樣,都是賭。
賭命,一無所有的時候,只能把自己全都壓上,才能讓勝利的天平翹起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