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月明星繁,谷內清風徐來,空氣清晰無比。盤龍伏臥式的趙家莊園裡面,安安靜靜,一草一木依舊顯得生機勃勃。若非趙永剛的故去,你來此地,根本感覺不到憂傷的所在,只當這是處隱世妙地。
我與衆人踏進院門之內,迎面所見的,是那個協警小崔。他坐在崑崙神玉主石外面的爬山虎矮土牆邊,雖然衣物破爛,被我打神鞭抽得鼻青臉腫的,但卻是帶着笑意望着我們,眼睛一眨不眨的。聽秦子光和李家豪說,這個小崔出身不錯,雖是協警,但工作還很認真負責,名叫崔永遠。
一見崔永遠的瞬間,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而鄭龍那個暴君走在最前面,居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調笑道:“那個啥,小崔,咋啦?笑抽筋球了?”
話音剛落,崔永遠身子一歪,倒在了鄭龍的腳邊上,還保持着坐式,笑臉。鄭龍嚇得一跳,大吼道:“你妹個洞,什麼情況?”
當場,我與衆人也是心驚。我反應更快,陰陽眼一開,尼瑪,哪裡還有崔永遠的魂呢,只剩下七魄了,他竟然死了!
我陰陽眼再一掃,更是暗叫不好,第一個朝着堂屋衝去。趙越正和鄭龍不知所以,但還是緊跟着我去了。身後,吳爺爺等人和李家豪、秦子光開始處理崔永遠的事情。
一奔到堂屋門口,我就猛地停了下來,眼睛都閉上了,不想再進去了。趙越正突然驚狂地哀叫了一聲“爸!!!”,然後帶着哭腔猛地往堂屋衝去。
鄭龍倒沒有進去,只是站在我的身後,衝着堂屋大吼:“他妹個洞,是誰把趙叔屍體給偷走了?老子要是抓到他,不拍死他,老子不是暴君!”
是的,堂屋裡那槐木巨棺的蓋子已經掀開,倒在一邊,棺裡已然空如一物。趙永剛的屍體不見了。剛纔我陰陽眼一掃之時,便已感覺不到他七魄的熱度,就知道他的屍體已不在此地。
我們都知道,人逝之後,最先離體的是天、地、人三魂,七魄是要等七七四十九天才最終散去的。所以,在這四十九天裡,有陰陽眼的人是能夠感覺到魄體溫度的,哪怕是很低,但也是有熱量的,道行高深的人,能非常明確地感受到。魄體不散,便是屍骨未徹底寒透,屍身也是能被人更好利用的;這樣的時間段,也是邪惡不軌之徒馴屍、借體還陽的好時間。
顯然,趙家莊園不是邪物鬼類能進來的。想想逆天煞爪地的兇險,萬木異石鎮煞陣的威力,恐怕就是地府閻爺也未必能進來。但,普通人是能進來的,有道行的人更能進來,輕鬆盜走趙永剛的屍體。
可這別有心機的人盜趙永剛的屍體做什麼?馴屍吧,趙叔確實體格健壯,高大硬朗,七魄強悍,是好材料;借體還陽吧,絕壁不可能,沒有什麼陰魂鬼類能進此處。那麼,就是馴屍了?這特麼不是南派活人墓乾的事麼?可陰邪氣性的活人墓馭屍道人,他們又如何能進得萬木異石鎮煞陣?
不自覺地,我睜眼看着空棺邊哭成一灘泥的趙越正,握了握拳頭,沉聲恨道:“活人墓,要真是你們乾的,小爺我跟你死磕定了!!!”
鄭龍低頭看着我,說:“小白臉,你曉得情況了?什麼活人墓?老子要和你一起,將它搞成死人墳!”
此時,吳爺爺一家四口也奔進堂屋內,面對主人空棺,也是唏噓憤怒,垂淚罵天,悲傷難止。李家豪和秦子光也將崔永遠的屍體丟在院
子裡,李家豪脫了自己的警服蓋住他,兩人也奔進來了解情況了。
聽聞屍體被盜,兩個刑警當場也是憤怒不已。秦子光脾氣要暴一點,罵了聲“媽個雞的”,便問吳爺爺電話在哪裡,他得打電話請求徹查。
結果,那時我發現司馬幽容緊閉着雙眼,精緻黛眉輕收,而左胸也在輕輕地顫抖。我馬上說:“大家安靜一點,先別動,讓幽容查查再說。”
頓時,全場焦點集中到了司馬幽容的身上。趙越正更是從地上爬起來,無力的趴在棺木上,一臉淚水好悽然,傻癡癡地望着表姐,希望能有個什麼結果。
堂屋裡靜靜的,司馬幽容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光潔潤澤的額頭竟漸漸有細汗滲了出來,看得人心頭不自覺地就揪了起來。
我知道,司馬幽容和趙永剛並沒有血緣關係,但興許她的“天眼”還是有辦法追蹤一下趙永剛的遺體。畢竟她是有八陽人魂的女子,天眼功能非凡類修行者可比。
過了足足五分鐘的樣子,司馬幽容竟然滿頭大汗,神色平靜地緩緩睜開了眼,輕輕地說:“我記得姨父身上那七種熱量的,所以想感應一下。可是……他一直在不停地移動,現在已到了西南邊百公里之外,我再也感覺不到了。好累……”
話音落,司馬幽容竟身子一軟,欲癱之勢。我趕緊就近一摟,抱住了她。頓時,大家緊張起來,而我說:“不要着急,幽容只是太累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司馬幽容也輕輕地點頭,閉上眼睛“嗯”了聲,才讓大家暫時不擔心起來。當下,廖奶奶和廖嬸帶着我,將司馬幽容抱到了隔壁的客房裡躺下。
我回到堂屋的時候,趙越正、鄭龍、吳爺爺和李家豪坐在桌上,個個臉悶着,面前擺着茶水,見我來了,倒是眼巴巴地望着我。鄭龍找了條趙越正的短褲穿在身上,跟泳褲似的,光胳膊光腿子坐在那裡,像座小山似的。
吳叔那時也帶着秦子光從過來,秦子光說:“放心,我已經打電話回局裡了,人手馬上就到。協查通報已經發出,西南方向三百公里之內所有我們相關的派出所、治安聯防隊等部門將會連夜行動,希望能找到趙先生的屍體。”
這話出來,讓大家心頭算是得到了安慰。鄭龍一拍桌子,罵道:“他爺個屌的,要是抓出來是哪個混蛋乾的事,我特麼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割了他的蛋!”
鄭龍這傢伙,話是粗了點,但性情是耿直仗義的,竟說得在桌的人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盜屍之人就在眼前,大家馬上照他說的做。
趙越正抹着淚眼,對秦子光和李家豪道了謝。兩個刑警這時候跟大哥一樣,又是一番好生安慰。
我倒一直低頭默默不語,暗暗想了很多問題。鄭龍拍拍我的肩膀,說:“小白臉,你厲害些,你說說你的看法嘛!”
我沒有回答鄭龍,其實腦子裡也亂成一團,不知道趙永剛的事情和我自身的暗藏對手有沒有聯繫。但很肯定是,此地隱秘,外人不知,知道的恐怕也多半爲陰陽道中之人。甚至,趙叔十來天前說出遠門,這是和他的死也有關的吧?剛纔吃飯的時候,吳爺爺還說趙永剛回來時好好的呢,但晚飯後就無疾而終了。這一切,都是迷啊!
我搖了搖頭,倒是看着吳爺爺,問他知道省道那邊山裡那條河最終通往哪裡。吳爺爺有些好奇,但還是認
真說:“那條河叫燕子河,下游百公里出雲霧山,匯進雲沙河。雲沙河盤繞三百公里,繞過咱們南洪市北邊巴南山脈,匯入長江。怎麼了野花,這有什麼說道嗎?”
我聽得這個,也放棄了心中的想法,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現在看來,那也不太可能了。”
本來,我是驀然想起和司馬幽容在路上看到的屍流漂河,害怕趙永剛叔叔最終成爲那些屍體的一部分。結果,趙永剛屍體在司馬幽容的天眼下消失的方向與屍流河的方向完全相反了。
不過,我老家盤龍鎮就在巴南山脈深處。安義村向北二百公里,應該就是雲沙河入長江的地段吧?我地理是體育老師教的,對家鄉附近的山川河流倒還不太瞭解呢,真是抱歉。
我想了想,便問李家豪:“不是說盤龍鎮發生大案了嗎?劉隊長還去了。那是什麼案子?”
李家豪搖了搖頭,有些苦澀道:“這個案子我和子光都不知道,向小冰也不知道。好像是市局來人了,劉隊長應該是陪同下去的吧?怎麼了,野花兄弟你又想到了什麼?”
“哦,沒事兒,只是隨便問問。”我笑了笑,沒想深想下去。
隨後,我們坐着喝了一陣子茶,隨意聊了聊天,但興趣都不是那麼高,只等着李家豪他們局裡來人,然後還得配合調查不是?
倒是鄭龍聊着天突然臉色一沉,手在短褲包裡摸了一陣子,然後大聲苦逼道:“他爹個洞,我幫着送快遞賺來的那五塊錢呢?我記得揣在包裡的嘛,怎麼不見了?”
這傢伙這麼一出,還是調節了一下氣氛。秦子光笑着說:“鄭龍,別找了,你原來的褲子衣物早讓鬼給扒爛了不是?錢還能倖免?”
鄭龍這才呵呵一笑,摳了摳後腦,說:“是哦是哦,我給搞忘球了。對了哈,趙叔這屍身也一時找不回來,一會兒你們警車來了,我順帶着坐回縣裡去,明天還要趕軍訓。他媽的,我落下的香燭也要送回鬼市去退貨,要不然損失老慘了,我買了三千多塊的高極香火呢,居然用不上。對了對了,我想起個事情呢!今天我買香火的時候,看到那鬼市裡頭那啥陳家棺材店門口,有個一身是血的傻逼坐在那裡哭,好慘好慘的樣子,真是可憐極了,曉不得是不是讓陳傢伙計給打球了。我當時也有事,所以沒去仗義出手。陳家的人也真是太霸道了,這種橫行之事竟然也做得出來。要是哪天再讓我碰見……”
鄭龍那狗日的說起來沒個停住,李家豪和秦子光已經笑抽了,我特麼鬱悶得真想給他嘴巴上縫針。趙越正、吳爺爺一家四口居然還聽得挺起勁兒。
我也沒打斷鄭龍的話,而是悄悄問趙越正我放在他登山包裡的書呢!趙越正顯然是沒翻《陰陽秘卷》,說他分配法器的時候,將書收拾好了,就放他書桌上了。
於是我便起身過去房間裡拿書,可鄭龍叫道:“哎,小白臉,你咋個走了呢?你聽我再講一會兒嘛!”
“聽個毛,我就是你說的那個血淋淋的傻逼。”我瞪了鄭龍一眼,轉身去趙越正房間裡了。
頓時,身後一片安靜。
接着,鄭龍和趙越正就朝我追來,顯然是很關心的狀態。暴君狂吼着:“我去他姐個洞,小白臉,陳家敢那麼欺負你說?你還忍球得住?走,老子現在就帶你報仇去,砸爛了他們的店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