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鄭龍也保持着標準的陰陽禮數,高大如山的身軀站在棺木前,雙手抱額之勢,仰視棺木,虔然閉眼。這個家秋,別看粗壯有力像個暴君,但居然是陰陽道中的人,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我甚至隱感覺到了,鄭龍在初三畢業前纔來到雲山縣,而且打架惹事總無事,還跟趙越正成爲朋友;陳圍眼中的趙家清傲,卻偏對鄭龍好感,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隱情。怎麼說呢,以後再看吧!
我暗裡開啓了陰陽眼,想察看一個鄭龍的三魂七魄,看其修行的是哪一道行。結果,這一察之下,我心頓然再驚。
窩的個乖乖,我竟然察看不了鄭龍的三魂七魄。他的身體表面彷彿有一層暗灰色的能量層,不經意之間阻止了我的陰陽眼的試探。這傢伙什麼來頭?
我竟無法死心,深憋了一口氣,神魄儘可能地催動雙目中的玄魄,甚至能感覺到自身透明中帶着微紅的玄魄都漲大了一分,射出兩道淡若遊絲的能量光波,眼珠子都如同要炸了似的。尋常人看來,我只不過是睜大了眼睛而已。
依然無果,玄魄之力無法穿透鄭龍的暗灰色能量層,他的三魂七魄還處於嚴密的保護之中。還好,這傢伙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按我的估計,他要是察覺了,一個反震的話,我可能眼珠子會挨一下痛。
此時,我已然感覺到鄭龍這暴君的強悍了。他當我是朋友兄弟,只怕對我來說,是一種不錯的際遇吧?
鄭龍渾然不覺我在暗使陰陽眼,閉眼面對棺木足有一分鐘,才發字吐音,嘴裡低沉之聲如洪鐘在空洞深處響起:“趙叔,哪個曉得我們第二次見面就是這屌場面呢?我絕逼了不會哭泣,眼淚是苦的鹹的,味道不爽。那個啥,今天我買了香火紙錢的,哪個曉得給了錢之後接了個妹子電話,轉身離開了鬼市一趟回了學校,搞忘記了拿,走到半路上纔想起了,不好意思哈……”
“正好哈,你們這裡也沒點啥子香,燒啥子紙的,一切從簡了哇!不過你放心哈,以後每年清明節和你的祭日時,我們會去給你上墳,站在你墳前彙報學習成績,朗誦詩歌,給你跳舞哈!”
“趙叔,那個啥……算球,我不廢話了。你一路走好,到了那邊,記得保佑我們,好好學習,天天打老師,早點發大財,迎娶白富美,過上土豪好日子哈!呵呵……”
說完,鄭龍雙手撫額角,後仰前俯,微彎腰,標標準準地作了九個大揖。陰陽禮數來說,九個大揖,那是至誠至高的禮數了。
可是,我和趙越正已經聽得鬱悶要爆了,司馬幽容還稍稍好一點,比較平靜穩得住。吳家老小夫妻倆都也是你看我,我看你,想笑呢!
果然啊,鄭龍這個傢伙丟三落四的,粗心哦,一口土包子話,顯得實在又真誠,讓人想笑,但也很感慨,不知不覺更喜歡這暴君了。
之後,鄭龍恭敬地倒退出三步之外,側身,轉過來面對我們,依舊是陰陽禮數,做得漂亮。那時,趙越正問鄭龍吃晚飯了沒有,你猜這傢伙怎麼說?
鄭龍一拍腦門子,大聲吼起來:“哎呦我去他妹的洞!出縣城的時候,老子買了盒
飯的。當時飯有點燙,老子就拿着往這邊走路過來,心想冷球了再吃。哪個曉得,那個啥,走着走着就搞忘記球了。等我想起來要吃的時候,他媽個洞,冷完了。我還是將應着吃撒,剛剛刨了兩口,送快遞的小哥騎個電馬兒嗚嗚地開來了。那狗球問我去哪裡哪裡,然後就請我幫着送一下,還給了我五塊錢。我這個人實在撒,也就幫了個忙。哪曉得抱起箱子來,把放在地上的盒飯又搞忘記球了。於是,兄弟姐妹們,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們,我肚子好餓,有飯飯木有?”
話完,鄭龍還捂肚子去了,一臉的憨傻苦逼,最後一句話萌得太嗲了,這逗逼啊!
我和趙越正聽得腦門子都汗了,再一次領教到鄭龍的特點了,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粗心,簡直就是拿了這樣丟那樣。司馬幽容在旁邊聽着倒依舊那麼平靜,顯然是心態持續良好。
吳家四口人反正都聽得實在忍不住了,被鄭龍的丟三落四和粗實的土話逗笑了。廖奶奶也馬上去廚房那邊盛飯來,讓鄭龍坐下來吃。
鄭龍個子大,體重猛,一屁股下去,板凳坐爛了,摔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他只好翻起來,端起碗站着吃,居然還苦逼地叫道:“咋又是冷飯哦?會不會拉肚子啊?哦,我明白了,確實應該吃冷飯哈!好,我吃,我吃……”
說着,鄭龍回頭看了一眼趙永剛的棺材,一副恍然的樣子,然後一陣猛刨,吃得跟餓鬼似的。
怎麼說呢?按陰陽禮數來講,若在棺木前吃飯,也是當冷食的。這個論起來,是有一定物理學道理的。熱食產生水蒸氣,棺木未上釘,但有縫隙,屍身本冰寒,易讓水蒸氣在屍表液化,污染遺容。至親之人,都是在棺木前用餐的,這也是禮數講究。至少在趙家來說,吳姓僕人與少主人趙越正一起在棺木前用餐,也算是向老主人告慰忠心吧!
如此說來,鄭龍這個粗心的暴君倒還是粗中有細,明白事理,陰陽真家出身必然了。他的到來,讓這裡的氣氛也算是活躍了不少。
鄭龍吃飯時,趙越正便抱着木箱子去了他的房間,然後打座機電話報警去。我則和司馬幽容坐在桌子上,與吳家父子聊天,廖奶奶和廖嬸留下鄭龍的菜食,收走其他碗筷,去廚房洗涮了。
吳爺爺是抽旱菸的,吳叔抽香菸,還問我和鄭龍抽不。我不抽菸,絕對是好少年,便拒絕了,只是聊天喝涼茶水。鄭龍這傢伙不一樣,居然是接了煙,一邊吃飯喝湯一邊抽,還喝了兩大杯白酒。
靈堂之上抽菸倒是可以的,因爲香菸有避鬼驅邪的功效。所以一般來說,走夜路經過一些僻靜幽森處,抽着煙走,還是很有效果的。菸草的煙火,比之香燭來說,那就是至陽之物了。別說煙漲價了你捨不得,平安要緊哈!
等到鄭龍一口氣扒了八碗冷米飯後,我們小輩便一起去了趙越正的房間,留吳家人在堂屋裡守着。趙越正的房間很乾淨,是他一慣的特點,佈局裡也暗含陰陽陣勢,不得不讓我吃驚這樣的佈局,出自高人之手。呆在這樣的房間裡,那也算是鬼邪莫進了。
坐下來之後,我纔將木箱子的事情說了出來。當場,
趙越正臉嚇白了,一腦門子的汗。司馬幽容很平靜,還看着那木箱子。
鄭龍更不用說了,驚得一屁#股翻起來,跳到趙越正的槐木板子牀上,把掛着的蚊帳都頂飛起來,然後跳着雙腳大叫道:“我的娘啊,小白臉你這是招誰惹誰了啊?老子好怕怕呀!”
話音落,猛然“咔嚓”一聲驚響,鄭龍消失在我們眼前。因爲他把趙越正的牀給跺垮了,那牀上有蚊帳架子和蚊帳的,於是鄭龍就被掩在裡面了。
這情況倒是搞得我和趙越正笑了起來,司馬幽容也是搖了搖頭,微微而笑,又如同沒笑。看來,只要有暴君在的地方,不出點狀況都是不可能的。
沒一會兒,鄭龍嗚嗚哇哇地嚷着“這牀咋這麼不結實”鑽出來了,頭上也被牀架子砸了個大青包,看起來面目有點猛而猙獰,更像暴君,惹得我和趙越正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好,鄭龍瞪了我們兩眼,揉着腦袋上的包罵道:“笑個球啊,沒見過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我說小白臉,我發現一認識你之後,俺這運氣那啥就很那啥了啊?”
趙越正倒是笑說:“暴君,你別說花哥了。你本來運氣就不怎麼樣。你這出狀況也不是頭一回吧?記得你來我們班上的時候,第一次邁進門,褲子就被門把手掛爛了吧?那個狀況比現在精彩吧?呵呵……”
說着,趙越正又笑了起來。鄭龍呲着牙,摳着後腦,尷尬得一張臉都紅煞煞的,目光落在木箱子上,說:“不說這屌事了,咱們說正事吧!到底啥玩意兒能寄出這麼個玩意兒?”
我馬上認真說:“想對付我的人,似乎神通廣大。我走到哪裡,他就把快遞送到哪裡,而且箱子裡必然裝着我認識的人,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是誰。這箱子本來在局子裡由專人看護着,結果還是被他偷了出來。所以要說這人是陰陽道中人,恐怕還不太合適,因爲我沒得罪過這麼牛逼的。那他只能是鬼了,而且是……”
“鬼?!”趙越正和鄭龍聽得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鄭龍瞪大銅鈴般的雙眼看着我:“小白臉,花哥,爺,您可真是……日了鬼了……呃……”
說着鄭龍脖子一硬,翻着白眼兒,竟暈倒在地。
我和司馬幽容愕然了,無語地看着地上的鄭龍。我對趙越正說:“他這又是什麼情況?”
趙越正倒是不以爲然,笑了笑,說:“他就這樣。跟我做朋友的時候,我給他講過一些小鬼的事情,每次都能嚇暈。聽他說,是小時候被嚇怕了,現在是習慣性暈倒,一會兒就好。”
我真是無語,這特麼還是暴君麼?但也只能說:“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小白臉,本君已醒!”鄭龍當場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憨笑,“什麼鬼不鬼的?在本君面前都是小菜,殺了殺了剁了,澆點辣椒油,來兩瓣蒜,吃了不吐骨頭不打嗝!”
我特麼是徹底無語了,這傢伙暈得快,醒得還更快,牛皮吹起來也生猛,好像突然間膽子又大得不行了。
正那時,外面響起了一個冷沉的聲音:“張野花,我們來了,把箱子抱出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