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數十名學生先後將褲子脫下,將尿撒在了牆角少年的身上。
“收破爛的!醜要飯的!你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沒有爹孃沒有家的傢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出息的!”
“哈哈哈!以後在學校老實點!別有事沒事出風頭,明天我們就把這視頻發到網上去,看你小子以後還牛不牛氣。”
“你說你就是一收破爛的,有什麼好牛逼的,說句不好聽的,你和街上的流浪狗有什麼區別?”
嗵嗵嗵!
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十幾名學生才先後離開了這條小衚衕。
牆角的少年身上校服已經破爛不堪,就連腳上原本就打了好幾個補丁的鞋都丟了一隻。
寒夜裡陰風陣陣,伴着尿騷味的空氣讓人作嘔。
蜷縮在牆角的學生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多少次被羣毆,每一次對方都要變本加厲,這一次無疑是最爲嚴重的一次。
十幾名學生嬉笑着各自回家,這些學生大多都是體校高二高三的學生,年齡也大多在十六七歲的樣子,各個年輕氣盛,爭強好勝。
好幾分鐘,牆角的學生才慢慢從疼痛中掙扎着站起身來。
一隻腳上沒有鞋,他光着腳踩在尿液橫流的地面上。
冰涼、刺骨、骯髒和無奈,這地面就如同這暗夜一般,成爲了少年心中的陰影。
他緩緩站起身來,身上很多部位傳來刺痛,顯然之前那些傢伙在毆打自己的時候,並沒有手下留情。
呸!
他啐了一口唾沫,是帶血的。
掃視了一下四周,終於在距離自己好幾米的地方,看到了另外一隻同樣打着補丁的帆布鞋。
他一低頭,眼淚就掉在了地上。
“哎……”
他嘆了一口氣。“爲什麼活下去就這麼難,爲什麼啊……”
少年自言自語,語氣中帶着哭腔。
這嘆息聲中,有他對於這個世界深深的絕望。
他父母雙亡,在這個城市中,所有親戚都已經和這個可憐的孤兒脫離了干係。除了他自己,這個城市中,他已經沒有了親人,他沒有依靠,或者說,如他這般年紀的男孩子已經不需要依靠,然而,他甚至連一個同伴都沒有。
貧窮、孤獨、無助,都讓他對這個冰冷的世界充滿了負能量。
從衚衕中踉踉蹌蹌走出來,在經過轉角的時候,他看到路邊有一個被人丟棄的可樂瓶。
他看着那可樂瓶,空空如也可樂瓶。似乎在思考了十幾秒鐘後,他走到可樂瓶前,有些苦難地彎腰,將可樂瓶撿了起來。
生活、學習、成長、未來。這些東西在這個少年的心中,是自己以後需要面對的事情。
也許他現在非常貧窮,但他不希望以後也是這樣。
他沿着近郊夜晚空無一人的接到,朝着自己的住處走去。
腳下踩着已經被打爛的鞋,身上的校服也如同一條一條的抹布,掛在少年的身上。
從被毆打的小衚衕,一直到少年的住處
,他手中已經有了五個塑料瓶。
然而,他並不知道在他的身後,一直都有一個穿着紅袍的女子在跟蹤他。
鮮紅的顏色或許在黑夜中算是比較亮眼的顏色,也許少年在某次轉身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這個紅色的身影。但他絕對不會想到這個穿着紅袍的女子是衝着自己來的。
想比於天海市市中心,即便這裡是近郊,但無論是治安還是基礎設施的條件,都和市中心差了七八檔次。
少年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一扇破舊不堪的木門。
月流鶯擡眼看了看他居住的房子,這與其說是一個房子,倒不如說是一個木棚子。
低矮並且狹小。
周邊沒有任何建築,這小棚子也似乎是少年一磚一瓦自己搭建起來的。好在這裡是郊區,很多地方即便已經在很多年前被開發商人圈走,但那也只是爲了等待這塊地皮升值。因此這少年在這裡搭起一間不足十個平方米的小棚,也沒有人會追究。
退一步說,他在這裡還能給這片地皮增加點人氣。
她站在原地,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就這樣站在不遠處。
月流鶯看着少年走進這個暫且叫家的地方,他將撿來的塑料瓶放進一個巨大網狀袋裡。
將一切收拾好,少年呲牙咧嘴地脫下了已經爛的不成樣子的校服,從抽屜裡找到針線,在橘黃色的燈泡下,縫補校服。
從少年的手法來看,縫縫補補這種事情時常發生在他身上,並不是說他經常都被打的衣衫襤褸,而是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買衣服。很有可能一件衣服穿上三五年。
如同膝蓋和手肘這些容易被磨損的地方,補丁至少打了好幾次。
如果不是這一身破舊不堪的校服,這少年看上去的確像是一個收破爛的。
一針一線,少年都皺着眉頭在縫。
月流鶯就這樣站在門口不遠的位置,她根本不能引起少年的注意,因爲對方完全沉浸在一種極度負能量的狀態裡。
“看來就是你,沒錯了。”月流鶯看着那在燈光下瘦弱的少年。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針線,將頭埋在了雙手之中。
月流鶯可以十分清楚的判斷,他哭了。
“爲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想要憑藉自己的努力改變現狀,這樣有錯嗎!爲什麼全世界都要與我爲敵?我究竟做出了什麼?貧窮有錯嗎?貧窮有錯嗎?”
他低聲自語,雙手將臉蓋住,這是一雙不應該生在十六歲少年身上的手。
在他的手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劃傷,粗糙的皮膚在經過一個冬季的洗禮後,變得紅腫、乾燥。
他終究是個少年,之前他所有僞裝出來的堅強,或者說強忍着沒有流下來的眼淚,這個時候都迸發了出來。
在這小木棚周邊沒有人家,他可以放肆的哭,大聲的訴說着對於整個世界的不滿。
他不否認自己是貧窮的,但他並不認爲貧窮是有錯。
月流鶯一直站在遠處,她甚至都沒有靠近這個少年。
她覺得,自己似乎還需
要等待。
這對於月流鶯來說,也許並不是最好的出現時機。
翌日清晨,少年在五點三十分起牀,將小木棚裡的廢品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掉。
二十五塊錢,是他三天在課餘時間賺到的錢,而這些錢,月流鶯不知道是他幾天的生活費。
從昨天晚上開始,月流鶯就開始形影不離地跟着這個少年,跟蹤這樣的人,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
因爲生活種種壓力,讓他每時每刻都有犯難的事情需要思考。
將廢品賣完後,少年買了三個饅頭作爲自己的早飯,一共花去了一塊錢。
只有白饅頭,甚至連一碗五毛錢的白米粥他都喝不起,他太窮了。
這種窮,已經超過了月流鶯對於一個生活在城市的人的認知。
儘管這少年就讀的是所謂體育實驗學校,實際上也只不過是普通的高中而已,只不過有體育專長的學生入學,學校會相對減免一些費用。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選擇了在這裡上學。
經過了半天的跟蹤瞭解,月流鶯現在才明白,按照這個少年的這種情況,他現在能夠有學上,就已經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了。這還是他自己憑盡全力纔可以換來的機會。
至少在月流鶯看來,這種情況如果發生在一個平常人身上,恐怕九成人都會選擇放棄學業,而另外一成人中,同樣有百分之就是會中途選擇放棄。
綜合這些來看,月流鶯現在甚至還有些佩服這少年如此堅持。
貧窮的人,多半內向。無論他們的內心世界多麼豐富,表面上十有八九都是內向的。
尤其是少年這種情況,他拒絕和所有人溝通,只顧着埋着頭學習自己的功課。
因此,他的學習成績還算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繼續按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的話,沒準可以三個一線大學,畢竟在這樣一個師資力量和條件都很差的高中來說,這樣的成績也可以算是出類拔萃、千里挑一了。
這種可能建立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在月流鶯看來,生活對於這少年來說,每天都是意外。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也只是打上二兩白飯,從自帶的鹹菜罐子里弄點鹹菜下飯。
早上吃白饅頭,中午是白飯加鹹菜,別說是對於一個依然在生長髮育的十六歲少年,及時放在任何一個年齡段的人,這些食物都是提供不了應該需要的營養的。
月流鶯心想,難怪這少年頭髮和皮膚都比正常人發黃。
他坐在食堂最角落的桌子上,這桌子比較破舊一半已經爛了,對面的座椅也支離破碎。
整個學校的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坐在這個位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是少年的專屬座位了。
因爲只有坐在這個角落裡,他纔可以避免和其他人同桌的情況發生。
他不想在自己吃着鹹菜的時候,對面同學的飯盆裡有紅燒肉。
也許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虛榮心,但大部分人都有的自尊心。
這少年,也不例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