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功虧一簣。玄月真人固然是信了邪教奸細的存在,可線索卻基本斷了。
本來,按照計劃,玄月只需在暗處觀視,無論杜金谷逃走與否,都不用他出手。只要他不出現,後面那個黑影可能就不會現身,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邪教奸細就並不知道青陽高層已經知情,不加防備,青陽門便很容易暗中下手,查出誰是奸細。
可玄月這一跳出來,打草驚蛇不說,還讓人給跑了。原本,杜金谷逃走,孫長青不打算追。只是玄月跳出來,日後的暗招已經沒了,要想繼續查下去,必須留住杜金谷三人當中的一個,他才忍着傷衝上去。好嘛,人沒留住不說,自己反而捱了一掌,傷勢更重。
他真是有點後悔將此事告知玄月,若是換一個人,譬如告知長生院主聶鎮遠,或許就不是這樣了。
事到如今,懊悔也是無用。只得先回了長生院養傷。玄月建議他繼續以雜役身份潛伏,摸查線索,他覺得都暴露了,再僞裝也沒用,不過也懶得爭辯,就隨了玄月的意思。
此後,玄月既密令長生院徹查羅風、烏莎莎等人的資料。不出孫長青所料,那晚的黑影就是王凱山,因爲他一回長生院,第二天便聽說戒律長老王凱山失蹤了。如果不是參與了那晚的戰鬥,就算玄月打草驚蛇了,消息也不可能傳得這麼快,致使王凱山第二天便逃之夭夭。
查羅風、烏莎莎等人的資料、來歷,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太玄宗也好,青陽門也罷,收門人只看資質,很少查驗弟子的來歷,弟子名冊不過是根據門下弟子自己口述來歷而成的資料,根本沒有可信度。退一百步說,即便資料中真有什麼線索,以王凱山的身份地位,也早就利用職權之便,將那些線索修改摸消掉了。
孫長青這些日便在屋中養傷。他捱了羅風十餘掌,傷勢雖重,不過也就和當初與鄭一緲、匡天生一戰差相彷彿。真正傷他最深的,還是杜金谷那一劍,明明是普通法寶,卻能突破他靈寶級的肉體防禦,劍尖刺入胸口。雖未傷到臟腑,卻使他大量失血。氣血這個東西不是靠靈藥便能迅速恢復的,只能慢慢將養。他只能乖乖躺在牀上,一日三餐自有人送來。
待得傷勢稍稍好點,便又在那勞心費神,尋思着如何想個法子,再把潛伏在青陽門內的奸細查探出來。絞盡腦汁想得半天,也沒個良策。時間到了中午,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心裡奇怪,往日送飯的人來都是直接開門進入。那人是個雜役,比他入門要早,給資歷最淺的石中劍送飯,無疑是一種恥辱。因此那人至始至終沒個好臉色,每次來就是推門直入,從不問孫長青同意與否。
這次來的,卻敲了門,顯然不是那名送飯之人。孫長青應了一聲,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入一個纖柔嫋娜的身影。
“是你?”孫長青微微訝然。來人正是蘇巧心。
從樹林回來,兩人分開,這五天他便沒再見過蘇巧心,以爲她正忙着雜事和修煉,沒想她卻不避嫌疑,在這個時候來到男性雜役區域,他自然有些意外。
卻見蘇巧心蓮步輕移,手中捧着一個圓形托盤,盤中一碗濃郁的湯汁,冒着熱氣,緩緩走了過來。孫長青隨即便聞到一股清幽的藥香,沁人心脾。
蘇巧心將托盤放在屋中桌上,捧着湯過來,盛了一勺,遞到他的嘴邊,對他做了個“啊”的姿勢。
孫長青頓時臉上一紅。倒不是害羞,想他前世今生,也算閱女無數,萬花叢中也曾遊刃有餘,衣不沾塵。他是尷尬。蘇巧心溫柔細心的模樣,還有那讓他張嘴的姿勢,像極了一個母親在照顧自己的小孩。他不老臉一紅,那才奇怪。
但人家一番好意,總不忍拂逆。只得忍着心中那種怪怪的感覺,張口將湯喝下。湯一入口,頓時滿口皆香。他喝出來是雞湯,但奇異的是湯味非但沒有濃郁柔滑之感,反而散發着一股清新之氣。雞湯入腹,丹田之中霍然涌起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蓬勃而龐大,遠遠勝過了回生丸,在體內各處飛速流淌,所到之處,頓時傳來一陣舒暢之感。不過一個周天,他竟已覺體內傷勢好了一分。
這一下着實讓他驚奇不已。這湯看起來是藥膳,但終究只是凡藥,不比修仙之人煉的丹藥精緻,何以竟會有如此強大的療效?
那暖流在體內流了兩週,便消散不見,想是效力盡了。他趕緊又喝了一口,立刻又是一股暖流在血脈奔走,通體舒暢,簡直想要呻吟出聲。不過這次暖流的效力似乎減了一些,沒有讓自己的傷勢再好一分。
即便這樣,也讓他驚奇不已。入腹即有如此明顯的效用,可見此湯不凡,而且味道如此絕美。當即狼吞虎嚥,蘇巧心遞過來一勺,他喝一勺。蘇巧心瞧他迫不及待的樣子,眼角眉梢流露淡淡笑意。
不多時,一碗湯喝完。他在運功一試,發覺體內傷勢竟好了五分,大爲震驚。這湯簡直比回生丸好用十倍!急忙問道:“還有嗎?”表情卻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白吃人家的,而且還恬不知恥地想續碗。
蘇巧心嘆了口氣,輕輕搖頭。孫長青恍然。也是,這湯效力如此之強,可見十分珍貴,能有一碗就不錯了。這才知道蘇巧心幾日不見,可能就是在配製這碗藥膳,心裡一陣感動,道:“謝謝你,蘇……師姐……”末尾的猶疑,是因爲蘇巧心看起來應比自己要小,何況自己本是太玄護法,叫一個青陽弟子做師姐,總覺得不大對勁。
蘇巧心見他遲疑的樣子,頓時抿脣輕笑。孫長青見她巧笑嫣然,眼波流轉,如梨花盛開,又如春風過樹,心中微微一蕩。腦中猛地一個念頭閃過,脫口道:“師……師姐,你可是深通醫道?”
蘇巧心忍俊不禁,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和一隻筆,翻開寫了起來。遞給他看,上面寫着:“叫我巧心。幼承家學,略知一二。”
孫長青也是微微一笑,道:“好,巧心。你可知道修煉邪功的人,在體質氣血之上會有什麼跡象顯現?”
蘇巧心又寫道:“何謂邪功?巧心不懂。邪功的特徵你說說看。”
孫長青若有所思。他在蕩雲山、封魔淵,都曾與修煉魔功的人交手,回想當時情景,心中已有所得。道:“魔氣的特徵,性質陰森狂暴,但卻沒什麼寒氣。隱隱能從中感到一種負面的情緒、或者說能量,接觸久了,人的心境會出現一定的迷亂。”
蘇巧心沉吟半晌,寫道:“與仙家修爲相反?”孫長青點頭,“對,恰好與我們修仙之人的修爲相反。”
蘇巧心面露微笑,悠悠幾筆,遞過小冊,“心火、腎陰都很足,但陰陽相離,不調和,所以狂躁。補陰補陽,都可致病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