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微起,已是入夜。
青石板上卻似乎泛着光,照耀的淺渠上也都泛着光,星光也照在了淺渠之上,淺渠裡面都是星星,就如同漫天的繁星,都掉落在了地上。
靈氣慢慢滋潤着這些內腑,蘇楓經過一天的療養,感覺自己的身體雖然還未完全的恢復,但是站起身來走一走還是可以的。
看着泛着光的青石板路,看着青石板路盡頭的那座破廟,蘇楓感覺到其實這條路,甚至比之前所走的所有的路都要長,甚至都會走不到。
可是,爲什麼要走路?
蘇楓慢慢走到側面的淺渠邊上,想要憑藉自己的鬼點子去試一試,可不可以在側面過去。
可是,沿着淺渠邊緣走了些許時間,卻發現,邊上的淺渠卻是根本沒有到達那座廟,淺渠之前,是懸崖。
一座大山的最往外凸翹處,就是那座破廟。
若鷹頭,懸空獨立。
只有一條路。
蘇楓嘆了口氣,心道最終還是要先恢復好身體,再作打算。
想了多種方法,卻是一無所獲。
蘇楓已經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很平靜。
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去考慮什麼方法走過去,只需要走過去,走過這唯一的一條小路。
無論轉多少圈,總歸還是要回到原點,都還是要經過那條青石板。
都是要去消化石碑上的話,化辰期下,入道者,死。
然後突破這句話的束縛和阻礙。
蘇楓不相信那是一條雞肋。
所以他決定,一定要進去。
哪怕真的死了。
…………
春風化雨,雲中城,又下了一場大雨。
影子站在小院子的屋檐之下,看着雨滴噼噼啪啪打在房檐上,然後掉在地上驚起無數水花。
他的神情淡漠,就如同一座雕塑。黑色包裹的全身透出了一種令人不敢接近的氣息。
陳醒背對着影子,在桌子上整理着什麼。
背影在雙輪車的顯襯之下,無比佝僂,無比蕭索。
陳醒的面容微僵,整理手中卷宗的的雙手也在顫動,傾吐道。
“沒有結果。”
影子屋檐下的身影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嘴脣微動像是要說什麼話,但最終沒有開口,只是猶如一陣風,穿插在大雨之中,甚至看不清殘影,疏虞間消失不見。
陳醒沒有轉頭,只是不停的在想着,在猜測着,在苦惱着,到底影子腦海之中的禁忌,隱藏着什麼秘密。
明德學院院長的書院,只是一件小小的院子,院子內部很簡樸,就如同一座在風雨中飄搖的老土坯房子,馬上就要在風雨裡面轟塌,驚落無數煙塵。
可是不可能,因爲在外面看起來像座危房的書院,其實最內裡,是由當今世界上最爲珍貴的黏土製成,託着整座屋樑,讓這間屋子異常豪奢。
書屋之內,有一把椅子,應該是由當世最爲珍貴的金絲木製成。
椅子扶手上,有一個看起來很霸道的獅頭,正張開了大嘴,露出滿嘴的的獠牙,堅硬猶如風刃,栩栩如生。
院長書屋最底處,有無數的人員正在不停的忙碌着,一塊塊書簡,一張張書頁,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列非常大的漆黑書架之上,上面明確的標寫着標號。
室內的燈光有些黯淡,輕微的風也吹得燭火搖曳,甚至要墜落。
一位眉毛變得灰白,但是頭髮卻是漆黑的老年人坐在最中間的一把椅子上,面上很平滑,甚至沒有一絲皺紋。
冷漠的眼神注視着正在忙碌的下屬們,手中拿着一張紙條,卻已經被自己捏攥的不成樣子,留下了很多褶皺。
上面只是很簡單的寫了幾個字。
“查影子。”
他的鼻子抽了抽,雙拳再次握緊,將這張紙條捏成紙團。
強大的靈力灌入讓紙團無法承受熱度,化爲片片黑灰,掉落在地上。
他是明德學院的影子,他也是明德學院最爲強大的刺客。
因爲,他是慕容天蘭,他是明德學院所有情報信息的最終覈對者,也是明德學院最爲核心的情報分析師,所以,他是明德學院的一把劍,一把鋒利的劍。
換句話說,他是明德學院的大腦,是明德學院的眼睛耳朵還有觸角,穩坐在院長書院的地下,雖然沒有出去,但觸手卻是已經伸向了天下各處,明確的知道天下許多地方的信息。
慕容天蘭的眉毛微皺,劍眉豎起,白色的眉毛別具美感。看着不停忙碌的數十位情報人員,慕容天蘭心想陳醒那個老頭子這次所出的難題還真是棘手,竟然讓自己都無從下手。
數刻之後,一位諜報人員的頭目進行了統計之後,走到慕容天蘭的面前,微微躬身,顯示出自己的謙卑,他的臉上充滿了無奈,對着面前的上司說道。
“沒有結果。”
慕容天蘭知道要想查清楚那個絕代的強者所留下的某些東西,尤其是在那個人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情況下,肯定無比困難,但沒想到,傾明德學院全院之力,查閱無數典籍資料,歷經一個月之久,竟然沒有辦法查到影子半點身份。
慕容天蘭的汗在後背之上涔涔流了下來,這個從來都沒有敗過的天才分析師,此刻滿滿的都是挫敗感,自己即便與那個絕代強者的腦子相比,也沒有任何勝算,更不論其他。
“繼續查,要往他的頭上查,最起碼,要查出時間。”
慕容天蘭瞳孔微縮,命令道。
屬下爲之一凜,知道他指的是誰,張口應道:“是。”
…………
蘇楓站在山丘上,但是沒有地方避雨。
雨水落下,打亂了他束起的髮絲,打溼了他的衣衫,打在他右手握住的長刀之上,發出啪啪的響聲,讓他的樣子有些狼狽。
已經過去了半月之久,蘇楓身上的傷已經癒合,辟穀修煉,而沒有動動身子,半個月的時間讓他的身體都感到有些痠麻,蘇楓站在山丘上,看着被雨水打溼的青石板,伸了一個懶腰。
蘇楓知道,要過去,肯定要邁步。
只是蘇楓更想知道,這塊綿長的青石板之上,究竟有什麼秘密。
飄落的雨絲打到淺渠裡面,濺起了水滴,蕩起層層清波。最後拍打在岸邊,又化爲虛無。
蘇楓踏雨而行,踩在溼潤的山坡之上,慢慢走向青石板,一步一步,神情很是認真。
楊子天在他的身後,看到蘇楓開始往前走,知道蘇楓還是要闖道,喊道。
“你知道怎麼走了?”
蘇楓搖了搖頭,臉上堅毅之色不變,回頭看了楊子天一眼,笑着說道。
“還不知道,但是,我要再來一次。”他接着說道,“如果不去試一試,我們就只能在這兒看上一輩子。”
楊子天從遠處大樹底下走了過來,笑着說道。
“這次,我陪你。”
青石板是生與死的界限,也是強與弱的界限。
可是,下意識之中,兩位少年都沒有去考慮生死。
青石板嗡鳴,和着雨聲,像是在打着節奏。
雨落的波紋像是那句沉悶的嗓音音波一般,熾熱的溫度將雨絲都撕裂,讓整場大雨下的小了一些。
就如同在說:“你們,不該來。”
蘇楓擡起頭,看着青石板不遠處盡頭上凌立雲端的破廟,下意識的回了句。
“可是,我必須進那座廟。”
“你根本沒有必要。”
“不,我必須要,否則我的殺父之仇,要少報很多年。”
“你有很多時間。”
蘇楓沉默了很久,擡起頭來看着廟門,嘟囔了一句。
“可是我到底去還是不去,跟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沒有關係,只是你死不死的問題。”
蘇楓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再去想接下來的話,握住刀柄的右手開始用力,走在雨中,走向青石路。
雨勢微減。
蘇楓灌注靈力入刀,將自己領悟到了的些許刀勢融入其中,然後右手用力,把刀尖猛地扎向了青石路。
強大的壓力瞬間衝上了蘇楓的胳膊,讓他感覺到右臂都要碎裂,蘇楓的牙齒緊緊咬着,更加努力的把那把刀往青石板上送。
楊子天見勢不妙,瞬間將自己的全身靈力灌注到蘇楓的身上,要和蘇楓一起撐住這把馬上就要被震飛出去的刀。
強大的壓力衝壓之下,蘇楓受傷所纏着的白布都在風雨裡面碎裂,變成一塊塊白色的碎屑,隨風起伏飄蕩,就如同春日,飄了一場晚雪。
然後是上衣,已經被雨珠淋溼粘在皮膚上的衣衫也開始片片碎裂,將蘇楓雄健的身軀袒露了出來。
那股熾熱的溫度,還是沒有消除,在這料峭風雨之中,暖意盎然。
蘇楓的手,在顫。他的腿,也在顫。
可是刀尖,還是沒有扎到青石路之上,似乎青石路的表面,有某種東西已經完全割斷了別的東西和青石路的接觸。
蘇楓額頭上開始冒汗,汗珠還有雨珠混雜在一起,但不知道是由於什麼原因,蘇楓的頭上,開始冒霧。
經脈已經在手臂之上顯露了出來,褐綠色的經脈透過皮膚,繃得像是一根根皮筋,似乎要跳出來。
楊子天還在後面使力,全身的靈力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經由蘇楓的手臂傳到了刀上,讓這把刀,都似乎有了靈動的氣息,似乎是活了。
他的汗珠也冒了出來,渾身也在顫動,感覺到蘇楓身上的劇烈的顫動,楊子天看着蘇楓身上試不試被凌厲風割開的傷口,心中微酸,問道。
“還撐得下去嗎?”
萬谷林中的雨是那樣的寒冷,由於那強勢的反衝力,蘇楓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溼漉的上軀上到處都是劍孔,卻看不到太多血色,因爲被雨水沖洗掉了。
他看着面前的青石板,臉色蒼白,神情認真,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一定要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