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寧的樣子變了太多。
皮膚白了太多,頭髮長了太多,年齡也小了太多--他跟他從前的樣子相比起來,就像原先他只是個被奶油小生扮演的角色,現在纔是他的真面目那樣。
要不然,跟他同機飛往紐約的豐田秀敏,也不會不敢確定他就是該死的陸寧。
毛驢卻能認出他--哪怕陸寧忽然變成個老頭子,那種熟悉的氣息,也無法躲過毛驢敏銳的嗅覺。
水暗影也能認出他--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愛,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需要嗎?
不需要!
她愛他,已經愛到了癡迷的地步,彷彿她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這個男人。
她找了她足足二十八年,纔在前年時找到他,纔在去年時知道--他,原來也是在乎她的,爲了救她,他可以化身飛蛾撲向火中。
她以爲他死了,才必須活下去:痛苦的活着,就是最大的煎熬。
她不止一次的想象,她什麼時候才能去死,又以什麼樣的方式去死,纔算是徹底的解脫。
現在她不用死了。
誰要是敢再蠱惑水水姐去死,她鐵定一巴掌把他滿嘴牙抽掉,再認真的告訴他:我還是個黃花閨女,還沒有嚐到男人的味道,你就讓我去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能不能,先別開槍?”
就在水暗影無論多麼努力,都無法喊出跑到嗓子眼的那個名字時,她所愛的男人說話了,是對巴拉克警官說的:“因爲我在沒搞清楚咋回事之前,還不想殺人。”
特麼的,這纔是我水暗影的男人!
威脅別人,也這麼鳥!
水水姐幸福的哭了,雙手掩面,上氣不接下氣,就是不出聲。
“什麼?”
始終死死盯着毛驢的巴拉克警官,這時候才發現屋頂上的陸寧。
他明顯愣怔了一下,纔不解的問道:“陸先生,你怎麼爬到屋頂上去了?”
就在剛纔,尊敬的、了不起的陸先生,還站在二樓窗口,用一支利箭,把膽敢拿槍威脅老大的水美人給嚇跌倒在地上,咋就一眨眼的時間,就跑屋頂上去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華夏真功夫,能在眨眼間鑽天入地……巴拉克被陸寧神出鬼沒的移動給驚呆了,完全忽略了他後面不想殺人的話。
幸虧,他還沒有忘記他的老大,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不要問什麼,你必須得無條件的,全力配合陸先生做任何事!
既然是這樣,既然陸先生提議大家先別開槍了,巴拉克肯定不會違逆了。
事實上,他也是有人性的--要不然,剛纔也不會被毛驢所感動。
“都把槍放下!”
巴拉克馬上就下達了新命令,卻又覺得哪兒不對勁:陸先生,貌似比剛纔年輕了很多啊,衣服款式好像也變了。
唉,神秘的華夏人啊,你總是能給我們帶來--帶來莫名其妙。
也不能怪巴拉克很莫名其妙,因爲就像國人看老外基本都是一個樣那樣,老外看國人,也有那種‘色盲’現象。
“謝了。”
陸寧倒是沒想到巴拉克能叫他陸先生,更沒想到這麼聽話,就爲自己剛纔威脅人家有些小慚愧了,這才很大方的道謝。
不過他可不會傻到問問巴拉克,是怎麼認識他的。
那樣人家就會知道他失憶了,會把他
當傻瓜來看的。
要是萬一這個老外警察,以前就是他大舅子呢--打個比方罷了,陸先生當然很清楚巴拉克真是他大舅子的話,纔不會叫他陸先生。
還有老外身邊那個漂亮娘們,咋就在看到哥們後,激動的要死要活的樣子?
卻又不說話。
算了,跟陌生人打交道啊,還是少說話爲妙,幸虧格林德這傻貨還在這兒,有些事可以問他就是了--陸寧心裡這樣想着時,已經伸手掰住屋檐,就像大猩猩下樹那樣,身子一蕩在二樓窗口點了下,縱身跳到了地上。
他在落地時,曾經向二樓窗口裡看了一眼。
不知道爲什麼,陸寧在屋檐上時,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下面窗口裡面,站着個人。
窗戶裡站着個人,很正常啊--警方這樣大舉出動的來擊斃一條狗子,只要稍微有點智商的人,就會圍觀的。
但陸寧卻能感覺到,裡面站着的那個人,卻不僅僅是圍觀者。
陸寧能從腳下,感覺出一股子明顯的殺意。
可等毛驢仰天長哭時,那股子殺意卻不見了,就像從沒有過出現過那樣。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還是先搞清楚這條狗子跟我啥關係吧。
衆目睽睽下,陸寧讓人見識了一下他飛檐走壁的出色功夫,也沒等有人鼓掌喝彩,就站直了身子,一直盯着毛驢。
淚流滿面這個詞,能不能用在毛驢身上?
事實證明,是完全可以的。
陸寧剛站直了身子,毛驢就錐錐的一聲輕叫,以一個比塵世間任何女孩子縱身躍起時還要好看百倍的動作,撲向了陸寧懷中。
陸寧本能的再次彎腰,伸開了雙手。
毛驢把腦袋藏在了他懷中,瑟瑟發抖。
很奇怪,抱着毛驢,陸寧就像抱着他最親近的親人。
儘管雙方沒有丁點的血緣關係,卻有着陌刀也斬不斷的‘情絲’,讓他產生了一種清晰的錯覺:這條狗,就是我的影子。
“他們,爲什麼要擊殺它?”
陸寧輕輕撫摸着毛驢的後背,回頭看向了格林德。
格林德擡手,狠狠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啞聲說:“他們、他們說毛驢身上攜帶埃博拉病毒,必須得擊斃!就、就在你剛來時,冒充你的人,站在窗口指揮警方剿殺它。”
“冒充我的人?”
陸寧聞言擡頭看向窗口,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就是冒充你的人。”
格林德這會兒腦洞大開了:“他要殺毛驢,可能是因爲它能從你們的身體氣味上,分辨出真假,拆穿他的陰謀。”
“我身上有味嗎?”
陸寧擡起胳膊,在袖子上嗅了下,問毛驢。
毛驢當然不會告訴他:在某些方面,動物可是你們人類拍馬都趕不上的。
好吧,既然毛驢裝比不說,那麼陸寧只好再問格林德:“你怎麼會跟它在一起?依着你家主子的勢利,還能把你們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我……一言難盡。”
格林德無聲嘆了口氣,低聲說:“陸先生,我們是不是先離開這兒,找個地方仔細說道說道?”
“你是地頭蛇,你說去哪兒,那我們就去哪兒吧。”
對格林德的提議,陸寧自然是毫無異議。
他覺得,是時候跟這死老外說,寧哥已經失憶的事了……反正失憶了又不是長了梅毒,沒啥丟人的。
再說了,
陸寧也想通過格林德,來仔細瞭解一下跟毛驢的關係。
爲什麼,當他聽到它那聲淒厲的哀嚎時,會有種親人被欺負的難受?
“陸先生,他們把你看做是假扮你的人了,你完全可以跟他們要輛車,再讓他們結束任務。”
接下來,格林德又提了個相當正確的建議。
陸寧照辦了。
就算他刀槍不入,可在被這麼多警員給圍着時,也會感覺不舒服的。
巴拉克再次忠誠的執行了老大交給他的任務,儘可能去滿足陸先生的要求。
“走吧,有我在,沒誰敢再欺負你的。”
陸寧拍了拍毛驢的腦袋,率先走向一輛警車。
“陸先生,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給我打電話。”
巴克利警官,跟陸寧握了握手後,馬上就帶着他的衆手下撤退了。
臨走前,再也沒看屈膝蹲坐在地上,滿臉都是癡呆笑容的水暗影,只是心中暗歎:老祖宗說的對啊,美人就是毒藥啊,這個深刻的教訓可得牢牢記在心裡。哼,如果不是看你跟陸先生很熟的樣子,休想我這麼輕鬆放過你!
我的王子來了。
水暗影其實能站起來的,實在沒必要蹲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拿捏出一副弱不禁風的嘴臉來裝可憐。
但再堅強,狠毒的女人,在有些時候就得裝可憐。
她希望,陸寧能走過來,就把她從地上攔腰橫抱在懷中,低着頭跟她長久的對視着,什麼話也不用說--她就會幸福的昏過去。
當然了,在昏過去之前,她是必須得牢牢摟住男人脖子的--希望,一輩子就這樣被他抱着,天山地下永不分離。
送走急需回家換衣服的巴拉克警官後,陸寧看向了水暗影。
淚水,又不爭氣的從眸中噴涌而出,模糊了她的雙眼,再也看不清這個世界,看不清這個男人。
這是幸福的淚水呀,就讓她暢快的流淌吧!
我的王子已經來了,爲什麼還沒有伸出你溫暖的雙手,讓我感受你大山般的溫暖胸懷喲?
無聲抽噎着等了很久的水暗影,總算擡手擦了把淚水,擡頭正要哭着笑着罵那個小混蛋,咋就這麼狠心讓水水姐坐在地上,就不怕涼着屁股時--整個世界,又凝固了。
大街上好多人,都在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更有人盯着她看。
好多人中,卻獨獨沒有陸寧。
我的王子呢?
他滾哪兒去了?
難道說,要在背後捂住姐姐的如水秋眸,讓我猜猜他是誰?
這個小混蛋哦,花樣就是多--呼吸都感覺很費力的水暗影,用很慢很慢的動作,才慢慢回過頭。
背後,也沒看到她最想看到的人。
反倒是她從國內帶來的那些手下,這時候也都醒過神來了,趕緊跑過來作勢要攙扶水總起身。
也不怪這些人:畢竟大家都是良民,啥時候敢做襲警的大事?
水暗影擡手,擋開了要攙扶她起來的手下,聲音空洞的問道:“陸、陸寧呢?”
幾個手下沒誰見過陸寧,可是都聽說過那個傢伙,曾經跟老大發生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所以才能在水總提問時,不會傻呆呆的反問那是何人。
有個乖巧的小女生,只會大着膽子告訴她:“陸、陸先生已經走了,就在剛纔。”
“陸寧走了?”
水暗影呆愣很久,才傻笑着喃喃重複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