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知道大哥一板臉,就是在裝比那樣,陸寧也能從毛驢的各種叫聲中,聽出所包含的意思。
發現敵情!
哦,不對,是發現兩個不明來歷的人,四頭駱駝!
老大,要不要衝上去,扒光他們的衣服,搶走他們所有的物資?
毛驢狂吠着,瘋了般的衝到了陸寧面前,就像以往兄弟倆人並肩跟邪惡勢力作戰那樣,身子前趴,露出鋒利犬牙的嘴巴,貼在沙子上,藍汪汪的眼珠子很嚇人。
懷裡抱着林舞兒的陸寧沒吭聲,眼神冷靜的望着前面。
清冷的月光下,幾個黑點正用最快的速度,向這邊狂奔而來。
正如毛驢所偵查到的那樣,的確是四頭駱駝,上面坐着兩個全身都裹的很嚴實的人,在來到陸寧面前幾十米處後,才提起了繮繩。
幾頭駱駝馬上就停止了奔跑,站在了原地。
兩個黑衣人從駱駝山跳了下來,緩步向這邊走來。
陸寧還是沒有動,扳起的臉色,卻鬆緩了下來。
感受到大哥戒備解除後,毛驢也擡起了腦袋,尾巴搖晃了起來。
那兩個人走到陸寧面前七八米處後,站住,
左邊那個人上下打量了陸寧幾眼,才微微彎身恭聲問道:“請問,您就是--”
陸寧打斷了他的話:“荒城三傑?”
聽陸寧一口說出自己兄弟的名號後,荒城三傑的老大,趕緊摘下捂着臉的黑布,更加恭敬的語氣:“就是我們。”
掃了眼他們倆人,陸寧問道:“怎麼就你們兩個,老三呢?”
老大猶豫了下,才低聲說:“老三冒犯了您的、的女人,被她殺了。”
陸寧眉頭皺起,不解的問道:“我的女人?”
老二低聲解釋道:“就在數天前,我們在尋找您的路上,遇到了一個穿黑色緊身皮衣皮褲的女人,老三一時鬼迷心竅,想--結果,他就喪命了。”
“原來是水暗影。”
聽老二這樣解釋後,陸寧才明白了過來,淡淡的說:“老三也的確該死,幾年前要不是看在你們兄弟倆還算可以的份上,他可能早就變成太監了。”
老二雖說早就看老三不順眼,但再怎麼說,大家也有着過命的交情。
如果說老三早就該死的人是別人,老二早就抄傢伙了,畢竟荒城三傑是一個整體。
但這個人既然是盜聖--那麼他說老三該死,肯定就是老三該死了。
“這次過後,你們就不再欠我的情了。”
陸寧纔不在意老三那種人的死活:他招惹了水暗影那樣歹毒的女人,要是不死纔是怪事。
聽陸寧這樣說後,老大倆人齊齊的鬆了口氣。
在江湖上混的,只要遵照江湖規矩來的,都會把欠人情分當做大包袱,做夢都還債,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
“除了你們,還有什麼人?”
陸寧走向了駱駝那邊,從老大兄弟倆人中間穿過,就像他纔是駱駝的主人那樣。
“至少有六十幾個人,來到了羅布泊內。至於他們到了哪兒,我們不確定。”
老大兄弟倆人跟了上來,落後陸寧身後的毛驢幾步。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看陸寧的臉。
有些人,有些事,最好能裝作瞎子看不到,纔有可能會活的更長久一些。
“發煙花吧,讓他們都撤出這鬼地方。”
陸寧說着,來到了駱駝面前,從駝背上解下
一個水囊。
冰涼的水,是那樣的甘甜,甜的讓全身細胞,彷彿都在盡情的呻吟。
毛拉舌頭在舔水時發出的誇誇聲,更是誇張的要命。
眼睜睜看着比黃金還要珍貴的水,被一條狗子糟蹋了不少,老大兄弟倆人卻沒有絲毫的怨言,更不會去想盜聖他老人家,怎麼會知道他們肯定隨身帶了煙火。
哧--的一聲悅耳的尖嘯,特製的高空煙花,足足飛到了五十米的高度上,怦然綻放,爲死氣沉沉的荒漠平添了些許迷人顏色。
當陸寧小心的爲林舞兒喂下適量的清水時,就在他們左前方數公里的遠處,也有幾朵煙花騰空而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右前方也有煙花騰起,距離更近一些。
陸寧翻身跨上一頭駱駝,輕輕一帶繮繩,調頭向東時說道:“告訴大家,所有來羅布泊內的人,從此再也不會欠我的情。而且,以後都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我會滿足大家。”
聽陸寧這樣說後,放完煙火就低下頭的老大倆人,眼裡都露出更加狂喜的神色。
沒有誰比他們更能理解,盜聖的承諾有多麼的重要!
相傳,南非某個酋長,曾經用十八顆稀世血鑽,請盜聖答應他一個要求:在他那個總是惹禍的兒子最危險時,能夠出手幫助一次,都被果斷拒絕了。
盜聖他老人家,可不是誰拿寶貝買的通的人--他做事,向來都以自己的喜好爲準則。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想做的事兒,哪怕是被人拿刀子威脅他,他也會去做。
不願意做的事,就算別人送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會正眼瞧一下。
他老人家就是這樣任性,向來都是他奴役金錢,從來都不會被金錢所奴役。
所以,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承諾,這是比得到一座金山還要讓人興奮!
大家只是在羅布泊內吃着沙子旅遊了一圈,不但還了欠下的債,還能得到他一個承諾--老大覺得,他着實該拿刀子在自己腿上狠狠扎幾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盜聖給的承諾。
“是,我們馬上去通知!”
老大躬身說完,跟老二一起跨上駱駝,率先向東方狂奔而去。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鍾內,不斷有煙火,在沙漠的夜空中燦然綻放。
整個荒漠,彷彿都有了說不出的生氣。
某個沙丘上,一個身高足有兩米多的男人,遙望着東方。
站在這兒,能看到不斷有煙火升起,他那張駭人的臉上,慢慢浮上一抹笑意--暫且稱之爲笑意吧,儘管比魔鬼還要可怕。
刀光一閃,藏在了手肘後,男人轉身向西,飛一般的走去。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話,肯定會很驚訝:身材這麼魁梧的人,在奔跑時怎麼可能會有這樣輕盈的步伐,就像幽靈那樣,很快就消失在遠方的夜空下。
當最後一朵煙花騰起時,林舞兒睜開了眼睛。
煙花?
我怎麼會看到了煙花?
她在昏迷過去後,因爲記掛着某個人、某條狗,也捨不得徹底昏迷,潛意識內始終清醒着,知道自己就在羅布泊內,千里無人煙的絕境。
所以在剛睜開眼看到煙花後,纔會感到驚訝。
接着,她就覺得身子不再冷了,而且那種要命的飢渴也沒有了,渾身暖烘烘的,就像裹着棉被坐在火爐前,旁邊擺着美酒,烤鵝……
“哞!”
一聲駱駝的低低鳴叫聲
響起,林舞兒盯着煙花騰起地方的眸子,微微轉動了下,然後藉着月光,就看到一條囂張的狗子。
如果一條狗子能像人那樣,趴在駝背上,身子還蓋着禦寒的毯子,好像大爺似的隨着駱駝起伏的身子,微微的搖頭晃腦--這要是算不上囂張,那什麼才叫囂張?
有什麼樣的狗子,就有什麼樣的大哥。
林舞兒看到了陸寧。
陸寧也在低頭看着她。
她就被他橫抱在懷裡,身子被裹的好像個木乃伊似的那麼嚴實。
四目相對,沒有誰說話,只是就這樣定定的看着。
有時候,有些話根本不用非得說出來,兩個人也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足有三分鐘後,林舞兒才笑了下,聲音仍舊有些軟綿綿的說:“你欠我一條命。”
陸寧沒有否認:“是,我欠你一條命。”
“但我不會讓你去償還。”
林舞兒又說。
陸寧點了點頭:“我不會還你。”
林舞兒笑的更加好看,輕聲說:“因爲,我們是兄弟。”
“我們是兄弟。”
陸寧就像個應聲蟲那樣,總是順着林舞兒似的話往下說。
“兄弟的秘密,就是你的秘密。”
“這個我知道。”
“兄弟想知道,我們怎麼會坐在駱駝上,你就得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因爲有人,就像你這樣傻那樣,爲了找我來到了這鬼地方。很幸運,他們找到了我,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你說的不錯,其實我就是個傻瓜。”
“那麼我也是個傻瓜,因爲我們是兄弟。”
“好了,不跟你打機鋒了。說點現實的,就算遇到來找你的人,你能保證我們能活着走出去?”
林舞兒一點也不習慣被包成大糉子模樣,還被男人抱在懷裡,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轉移了話題。
“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點的苦,在走出羅布泊之前。”
陸寧的口氣很大,全然忘了他就在不久前還差點變成乾屍。
林舞兒眼眸流轉,輕笑道:“哦,僅僅是不會受苦,沒有享受麼?”
陸寧問:“你想要什麼樣的享受?”
“比方--”
林舞兒想了想,才說:“在這荒漠中,開一場篝火晚會,好多人圍着跳舞,我們在旁邊喝美酒,吃烤羊……這是我當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享受了。”
癡人說夢。
如果有人聽到林舞兒說出的這番話,肯定會懷疑她腦子會不會燒壞了。
這兒是死亡之海羅布泊,儘管他們早就遠離了死亡中心,可依舊前行數百公里無人煙的,怎麼可能會出現篝火晚會?
陸寧擡頭看了眼東方,才說:“今天不行了,因爲天快亮了--不過,我保證到了晚上,你就會看到。”
“騙我呢。”
林舞兒撇了撇嘴。
陸寧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沒。”
“那好,我可就當真了啊。”
林舞兒張嘴,輕輕打了個哈欠。
陸寧說:“你先好好睡一覺,最好是睡到晚上,到時候我會叫醒你,來看篝火晚會。”
“嗯。”
林舞兒低低的嗯了聲,很快就睡了過去。
其實,她很想跟陸寧說說話。
只是當緊繃着的神經徹底鬆懈後,無比的疲憊就潮水般把她淹沒了。
(本章完)